【未来基金.下】“港版淡马锡” 会否沦为“四不像”?
财政司司长陈茂波在《财政预算案》中宣布,接纳由财经界及商界领袖组成的专家小组建议,计划从金管局管理的2,200亿元未来基金拨出十分之一款额(约220亿元),注入名为“香港增长组合”的长远投资组合,直接投资与香港相关项目,期望争取较高回报,巩固香港作为金融、商贸和创科中心的地位,长远提升香港的生产力和竞争力,料五年后有回报。
承接上文:【未来基金.上】方向不明 目标不清 三问“港版淡马锡”
三.所谓“港版淡马锡”,会否沦为“四不像”?
何谓“香港增长组合”?据报专家小组建议,香港增长组合将投资香港新经济、生物科技、创新及生活科技等“与香港有关连”的公司、项目或基金,并制定两至三个授权范围,如医疗、科技等新经济项目,包括容许投资于私募基金及风险投资,但不应投资香港的房地产公司或项目。香港增长组合将如同香港官方的投资基金,会与外汇基金分开管理,严防高官利益冲突,并公开其管治安排、投资目标、首笔拨款、长期回报等基本资料,因而有社会人士譬喻“香港增长组合”为“港版淡马锡”。
对不少人而言,淡马锡是新加坡一个颇成功的品牌,而新加坡与香港发展程度及经济规模相似,淡马锡或有值得借镜之处,但单从规模而言,未来基金不能与淡马锡相提并论,政府只拿出未来基金十分之一的款额,规模显然与投资组合高达2,310亿美元(即约18,010亿港元)的淡马锡有天渊之别。但邓希炜认为,相比之下220亿元虽是小数目,却算是好开始,“撇除金管局的管理原则及政策,活动空间便大得多,可以做多一些本土经济投资,特别是较高风险但回报高中小企、初创企业如生物科技、AI、网上教育。”邓希炜提议,因应资金多寡投回相应规模的项目,如为规模较细的中小企高科技项目上提供种子基金,可起推动作用。“当金额那么少,便更应以市场为主导,做一些回报大、风险高、有社会效益的投资。”他说,如果规模日渐变大,可直接投资海外公司,带回人才,带动香港的经济发展。
邓希炜又指,这220亿的用法不应与人口工业政策背道而驰,若渔翁撒网只会是“四不像”。他以协助四大支柱中的旅游业转型为例,“旅游业(本地生产总值)占比本身很少,但连串社会运动及疫情之下,行业亦变得不稳定,疫情完结也不代表会复苏,那么可能要考虑转型,本地旅游除了倚靠自由行来港购物,能否搞深度、文化旅游?”
香港没有长远的人口及产业政策并非新鲜事,善用庞大储备推动改变,同时争取增加回报及分散风险固然值得做,但邓希炜亦不忘补充,未来基金与本地产业政策毋须混为一谈:“我们经常批评政府没有经济政策及长远的经济考量,但这不代表要成立主权基金去达成工业政策,还有许多方法,如直接投资。”
“香港增长组合”细节尚未敲定,具体运作上仍有不少问题有待解答,然而“高增长”始终是空洞的说法,如何挑选投资对象?黄元山说,新加坡的做法是先拟定未来三至十年规划,然后从人口、教育等方面着手勾勒产业发展蓝图,从而筛选策略性行业,“但香港既没有整体的蓝图,亦没有产业政策,所以你很难回答那一类产业是最具策略性。”
新加坡积极推行第四次产业升级及转型,政府2016年财政预算案推出的45亿元产业转型计划,当中制订“新加坡产业转型蓝图”,为六大范畴、共23个工商领域制定转型蓝图,如物流业、食品制造、精密工程等,覆盖约八成当地经济,提高生产力、就业技能、推动创新及走向贸易与国际化,并交由新加坡技能、创新与生产力理事会(Council For Skills, Innovation and Productivity)负责。新加坡未来经济委员会(CFE)在2017年3月发表研究报告《Report of the Committee on the Future Economy Pioneers of the next generation》,提出未来十年经济发展策略,透过发展及落实产业转型蓝图等,确保未来十年每年平均有2%至3%的经济增长。报告又提出政府并非只输打赢要,而是按照不同行业水平,为企业及员工在开放市场中提供最好的转型机会,因此负责部门会根据行业的特定需求而订立计划,并与相关工会及组织沟通;政府亦有责任为行业提供更有利的转型环境,如修改法规、制定国家标准等,以促进技术应用。
虽然香港没有一个宏观的整体蓝图,但社会认为投资高科技是出路之一,投资予创新科技产业亦是大势所趋,黄元山坦言对此并不反对,但问题是,如何在芸芸高科技范畴中选取能令经济升级转型、提升全面竞争力的投资项目?“这需要有足够蓝图及想法才可办到。”
2009年,时任特首曾荫权在《施政报告》提出巩固四大支柱及发展“六大优势产业”(文创、医疗、教育、创科、检测及认证、环保),如参考最新的本地生产总值,金融服务(19.7%)、旅游(4.5%)、贸易及物流(21.2%)、专业服务及其他工商业支援服务(12.0%),合共占57.3%,六大优势产业迄今仍占不足10%。政府于2018年公布《香港2030+:跨越2030年的规划远景与策略》,文件分析人口、经济等范畴所面对的挑战,提出政府对香港未来发展的愿景、政策和策略,期望香港可成为宜居、具竞争力及可持续发展的“亚洲国际都会”,但对未来经济的方向却着墨不多,亦不清晰。
现在香港产业结构单一,未来经济尚无明确的发展方向,“香港增长组合”如何发掘合适投资机会?总不能凭空想像要投资的项目不会与经济发展脱节。
不同的处理方法,会导向不同的结果。“香港增长组合”不只追求改变单一行业,而是推动整个经济的升级转型,黄元山举例说:“金融业对香港经济占比大,fintech(金融科技)那只是整个饼的一小部份,与整个金融业的升级转型并不相同。”对政府而言,如何从发展单一行业到转化为整个产业升级转型或推动新产业,需要研究及回答。
政府推出未来基金是为了积谷防饥,抑或实现长期经济发展?若是后者,投资回报率仅是基金成效的准则之一,除经济收益外 ,促进经济结构改变,社会回报同样值得重视,黄元山期望政府将220亿元基金投向本土企业,为香港经济谋求更大的发展空间:“令香港有根本及全面的好处,不只是赚钱,而是令本地经济做得更加好。”
淡马锡神话是怎样创造的?
现时不少政府均出资成立“主权财富基金”(Sovereign Wealth Fund),用作稳定汇率、储蓄、发展、退休保障或在经济出现周期性波动时支付政府开支等。近十年来,主权基金数目急升,截至去年9月,全球有94个主权基金,较2010年的60个多出超过五成,当中有65个地区国家拥有多于一个主权基金。西班牙IE大学变革治理中心(IE Center for Governance of Change)发表《2019主权财富基金报告》,提出愈来愈多主权基金倾向于直接投资,在2018年至2019年首九个月,新加坡的淡马锡和新加坡政府投资有限公司(GIC)最为活跃,两者分别直接投资82个及58个项目,占这期间主权基金交易量逾五成。报告指,近年来主权基金的投资项目是风险创投居多,多数投资生物医疗科技、金融科技、电子商务和能源等行业,期望可透过技术创新带来高回报,同时使国家经济发展更多元化,甚至为社会问题提供解决方案。主权基金有许多,为何偏偏淡马锡会成为神话?
新加坡政府将财政储备一分为三:新加坡金管局、淡马锡控股(Temasek Holdings)及GIC,前者作为中央银行,专注低风险及流动性高的投资,后两者由政府控股及出资、但以商业原则运作的私人公司,分别管理长期回报的投资组合及股票投资。
淡马锡于1974年成立,是策略发展型的主权基金,它拥有自己的董事会及投资管理团队,淡马锡成立之初,新加坡财政部便转移35所公司、总值3.54亿新加坡元的投资组合予淡马锡,现时规模排名全球第13。配合当局的产业政策、提升企业的获利能力及竞争力是淡马锡的主要角色,因此除了寻求长远回报,淡马锡会直接参与能源、运输等本地投资,如持有新加坡电信、新加坡航空等策略性产业公司不少股份,期望扩大产业版图,驱动经济成长。至2002年,淡马锡才进行全球性投资,开始投资亚洲地区及经济合作暨发展组织(OECD)成员国的企业,偏好金融服务、电信媒体、科技、交通及工业等产业,现时本地与海外投资约为三七比。在1981年成立的GIC本为淡马锡的子公司,后分拆独立,GIC主要利用财政盈余、公共基金追求长期投资报酬,在全球各地分散投资。淡马锡之所以引人注目,因为它掌握新加坡关键经济命脉,对当地经济发展起了一定主导作用,投资回报亦不俗,十年期股东年化复合回报率达9%。
上文节录自第210期《香港01》周报(2020年4月20日)《方向不明 目标不清 三问“港版淡马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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