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陆恭蕙对话——要向反修例的不正常说不!
平日上班,假日上街;周四囤积日用品,周末尽量不聚餐;饭局上首先问“你系蓝定黄”,群组里合则谈不合则散——持续近五个月的反修例风暴,改变了不少人的生活习惯,这令前立法局及立法会议员陆恭蕙担心不已,因为“我们在正常化一些不正常的事,毁坏原有lifestyle(生活模式)”。早前曾撰文形容“香港正值生死存亡之秋”、呼吁“中间派是时候站出来”的她,在运动进入新阶段的当下接受《香港01》专访,再度鼓励香港人一定要向“不正常”说不,“我们不要这样的生活,我们也不希望暴力成为生活的一部份。”
我们是否愿意接受“乱世”?
在社会极其撕裂的当下,若要简单介绍“陆恭蕙”,其实非常困难。如果说,她于1997年创立的民权党,曾被界定为泛民主派的一员,大家或会为她贴上“黄色”标签;但如果说,她在2012至2017年间,应时任特首梁振英之邀出任环境局副局长,那么大家就会认定她是“蓝色”,甚至揶揄她是“投共”的“红色”;又如果说,她是思汇政策研究所的创办人,算是多谈公共政策而少谈政治争拗的“中间派”,那么就又有人会嘲讽她是没有立场的“骑墙派”。
“‘中间派’到底是什么意思?用最简单但又不是很有意思的形容,就是在黄色和蓝色之间的绿色。它有时会黄一些,有时又会蓝一些,会因应不同情况有些微变化。”陆恭蕙说,尽管一些拥有强烈政治立场的人士,或会标签“中间派”是“怯懦”和“冷漠”,但“中间派”的温和主张才是真正代表香港的主流意见,“如一帖膏药”,有助缓和政治两极、疗愈社会撕裂。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们习惯用颜色标签来区分异己,而这种无聊的对立现正充斥社会。最无奈是,双方打得你死我活,最后只会落得两败俱伤,对香港没有实际作用。
“为何我们会‘贴标签’?那的确可以帮助我们理解和思考得快一些,但也因此而简单化了一些问题。如果我一见到你,就问‘你系蓝定黄’,然后简单标签‘你系乜乜’,这实在于事无补。”为了理解“贴标签”这行为习惯,陆恭蕙特意去看了一些心理学书籍,明白人们总偏好用已知去理解未知,但担心这种偏好会造成偏见,看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而除了我们一般所认知的“颜色标签”,她认为示威者的“五大诉求”也是一种标签,“它绑死了argument(争论)、justify(合理化)了暴力行为,只要当局未如他们所愿,就(有借口)继续去打烂、去瘫痪,令社会根本无法讨论其他选项。”
《逃犯条例》修订争议爆发之初,陆恭蕙正在美国教书,至6月9日百万人游行反修例当天回港,自此密切留意运动走向,也一直在反问:“点解会搞成咁?”这四个多月来,她十一度在英文报章撰文分析观察心得;直到上月中旬,她在《明报》发表《化解分歧 营救香港 中间派是时候站出来》一文,形容香港正值生死存亡之秋,急需“中间派”化干戈为玉帛,包括以温和手段令暴力示威者意识到他们的缺失和局限,并约束他们的极端抗争行为,继而促成解困的对话。
“点解会搞成咁?现在看得比较清楚的是,行动目的不是‘五大诉求’,而是de-legitimacy政府(瓦解政府认受性),整到它无能、没有人相信它。这目的某程度上已经达到,但还未停,会继续发动民心,去de-legitimacy所有权力中心,包括政府和警察。”陆恭蕙说,姑勿论示威者是非对错,但普通市民必须思考,“社会将付出什么代价?我们是否愿意接受‘乱世’?”
“中间派”为何要站出来?
同样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示威者平日上班、假日上街,普通人平日囤积日用品、假日尽量不聚餐也不出街,饭局上首先问“你系蓝定黄”、群组里合则谈不合则散——“我们的生活模式被改变了,正在正常化一些不正常的行为,我们是否觉得这样没有问题呢?”陆恭蕙担心,一旦我们习惯了这种有别于原有生活的模式,恒常化了简单的“标签思考”,甚至接受暴力成为生活的一部份,那将会影响我们的经济、毁坏我们的机制、重伤我们的社会。
“‘中间派’为何要站出来?就是要告诉大家,我们不希望香港变成咁!为何有些评论会说,‘我们已经丧失了我们的纯真’?因为香港人从未试过如此分裂!”陆恭蕙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为何我们会讲究moderation(适度)?为何我们会强调reconsideration(再思考)?为何我们会调整并约束自己的行为?就是因为我们总会保护自己。我们不希望香港重蹈当年北爱尔兰的悲剧。”
“中间派”的确需要站出来,但问题是,反修例运动已燃烧近五个月,为何“中间派”一直站不出来、一直被“勇武派”牵着鼻子走、一直沉醉在“兄弟爬山,各自努力”的道德光环中?
“有些人害怕被朋辈视为‘弱者’或‘叛徒’,有些人正承受‘起底’或被攻击,有些人的生意也被破坏。所以说,我们丧失了我们的纯真,香港竟然可以搞成咁。另外,被捕的二千多人中,有三分一是未成年人,某程度上,父母家长是否也需要想一想,当下的风气是否在推我们的小朋友们出来、推向深渊?这是不可以接受的!还有一些早就应该带头出来说话的人们,但到现在什么也不敢说,不敢向暴力说不,就是泛民主派,一直未能扮演应有的角色!”
陆恭蕙坦言,绝对理解“中间派”在“同情年轻人”与“坚守非暴力”之间的痛苦和挣扎,但她更希望大家明白,当我们强调民主价值时,“文明、善意及求同存异的沟通,是不可或缺的民主美德”,她亦希望社会能给予这些“力争民主”的年轻人们机会,以展示他们也能修补社会撕裂,而非深化分歧。
“揽炒”的故事可以有其他结局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难搞。不少激进示威者都拒绝对话,又坚称是政府冷待诉求才迫使他们将行动升级,而当局又确实难辞其咎、警队表现亦有欠专业,导致“中间派”一直在示威者与政府之间的“平行时空”穿梭。
陆恭蕙也苦笑道,曾尝试聆听年轻示威者的想法,结果令她“大开眼界”,也不知应该作何反应:“首先,他们认定,如果不做极端行为,就没有人会听他们说话;其次,他们相信,大陆非常依赖香港;第三,他们认为,香港人好掂、好有钱、劲过大陆人。这里面的逻辑是,打烂香港也不要紧,香港有的是钱,有钱就可以重建香港。真的是这样吗?我和他们的认知存在很大的落差,最起码我不会以为,‘香港人好掂’就等同‘香港人好过大陆人’或者‘大陆人好差’......为何我们的年轻人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为何我们的年轻人们会有这样的想法?——这大概也是全香港需要去解答的问题——他们为何不满意当下的香港?他们又希望香港变成一个怎样的香港?
“不过,该做的仍然要做。我们可以和他们讨论,应该如何重新建设这个地方,不要跌入一个无止境、无答案的循环。”陆恭蕙举例,若一方说要建设,另一方坚称对方若不答应诉求就不愿意谈建设,那么表面结论就是“无答案”,“但其实故事可以有其他结局,大家要不断讲、不断做。不止讨论如何建设,也可写信给地铁公司,为员工打气,带出正能量。”
按照陆恭蕙的分析,反修例运动头三个月是酝酿期、9月是观察期、10月1日之后又进入一个新阶段,预计至区议会选举后才会出现较明显的转向。不过,她在最新一篇撰文中形容,“温和的香港人已经厌倦了激进示威者,必须在区议会选举中大声疾呼,投票予争取和平、承诺本着谦虚与合作精神去建设这座城市的候选人。”
陆恭蕙和另一前立法局议员胡红玉、及多名曾参与促成外国政府与非政府组织沟通的专家,将于11月16日在香港会议展览中心举行为期一天的公众论坛,希望集思广益为香港解困。详情可参见“香港未来之路-公众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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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8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0月28日)《与陆恭蕙对话——要向反修例的不正常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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