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调.二】政策倡议者看民意:不盲从但要理解
在香港理工大学一隅,有一个半荒废了的社会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是理大应用社会科学系助理教授钟剑华。中心门口有一张张用玻璃框框住的海报,上面印有中心的简介—透过公共辩论提升政策的认受性,借以政策为本的研究改善不同群体的生活。除了海报,门口还有一张1999年中心成立时,所有研究人员与学校管理层共约四十人的大合照。如今,物是人非,“只有一个full-time(全职),加上我这个义工,两个人。”钟剑华说。
看着中心内清空的电脑桌,不难想像在中心发展得最好的“那些年”,座无虚席的研究员们,用肩膀夹着电话筒做访问,手指则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把受访者的答案载入电脑。
“一年搞几十次政策论坛,一年最多搞六十多次研讨会⋯⋯”钟剑华回忆道。
中心以政策倡议为研究重点,偶尔也做做民意调查,但不同于钟庭耀所办的香港民研,亦不同于中大的传播与民意调查中心。在大学仍有充分资源支持中心营运的时候,中心还会为学生举办工作坊,教导他们如何做好社会调查报告,并提供基地予他们亲身体验。
刚成立时没做民调,只得政策研究。后来听说中央政策组(政府智囊)希望做多点民意调查,作为政府施政的参考。大学在这样的背景下,拨了几百万元成立电脑辅助调查组。2001至2010年上半年,绝大部份都是替中策组做的民调,每个星期至少做一次。
一晃二十年,中心的最后一次大型政策研究是去年完成的全民退休保障调查报告,当中包括民意调查和政策倡议。那时中心与全民退保联席合作,被指预设了政策立场,而钟剑华坦言,中心的确有鲜明立场,但民调有参考作用,可借此了解市民的倾向和疑虑。“我要思考的是,如何在政策倡议的过程中,令更多人知道我们的见解?向政府倡议时,有什么细节可以调整,让整个package(包装)更易获公众接受?”
以去年的全民退保报告为例,政府发表第一份咨询文件后数天,中心进行了历时逾两个月的第一次电话调查,以了解市民对政府方案的看法,再把结果交予全民退保联席。钟剑华忆述,当时发现较多青年怀疑全民退保,就建议联席宣传策略,以减低青年对全民退保的抗拒。
既不能盲跟 也不能不看
“民意不能盲跟,但不能不看。”钟剑华这样总结他对民意的看法—不论是倡议政策的机构,还是决定政策的政府。对于前半句,他以台湾2017年的年金改革作例。俗称年金的退休基金于2011年入不敷支,仅靠在职人士的保费及税收苦苦支撑,预计将于未来十五年内破产,届时在职人士退休后再取不到年金;国民党马英九执政时期,已酝酿年金改革,但因反对人数众多而搁置;民进党蔡英文于2016年上任总统后,再度提出改革,仍遭公务员、公共学校教职员及退伍军人强烈反对,甚至发生退伍军人团体“八百壮士”包围立法院的警民冲突。
假如当时有做民调,一定过不了关⋯⋯但(年金)不改不行,站在政府角度,财政不能负荷,所以要发挥政府的领导能力,透过政治论述解释为何要这样做。
至于后半句,钟剑华认为民调有不同作用,既可以掌握民情,又可以作为游说的武器,还可以用作公关宣传。“你的口可以硬,可以拒绝承认,但民调把现实呈现在公众眼前,你愈拒绝接受,大家对政府愈反感。”钟剑华特别提到反修例期间的追踪性民调,它有别于针对个别问题的一次性调查,可反映市民对政府管治及警队执法的不满已成趋势。
“警方每天的记者会,所说的话摆明与市民对着干。民意你要知,你不顺从,也要理顺,不能当民意什么也不是。这样只会不断damage(伤害)自己的credibility(可信度)。”
“我们是试图影响政府”
那么,过去二十年内,由中心所做的民意调查和政策倡议,又曾否获政府接纳?能否发挥钟剑华所言的诸多作用呢?
“我们是试图影响政府,不知道是否算成功。2009年以来,每逢政府有重要的政策讨论,如举行扶贫会议及筹备施政报告时,都会找我们沟通。(2016年)政府做全民退保咨询时,民间搞了四次论坛,(时任政务司司长)林郑月娥只去了一次,就是我们搞的那次。没有人冲(击)她,这便是我们的作用,到现在我们也深信我们是这样的角色。”
只是,这几年,政府再也没有找他们去聊政策、谈民情了。中心冷清了,但钟剑华仍不时在报章专栏分析政策、评论政情。值得一提的是,在专栏中,他都不以“教授”自居,而是以“研究中心主任”示人。他说,明年1月便退休了,不知中心会否被改组成普通的科研室?
人民理想中的政府,是以民意为决策根本。只是,政府实际对民情有多少掌握?又会如何利用民意?请看:【民调.三】曾经的官方智囊 刘兆佳:政策不能遇反对便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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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刊登于第185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0月21日)《反映民意VS动员民意 为什么要做民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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