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馆IP】文创产品热卖 故宫领头掀商业化品牌化热潮

撰文: 李照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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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是传统帝王文化胜地,现在却成了出“爆款”(热卖)的成功文创代名词,北京故宫博物馆近年不仅炒热了一批又一批文化商品,更掀起了博物馆及美术馆的IP(知识产权)化潮流。

刚推出的2020年版《故宫日历》,恰逢故宫明年建成六百年,内页以紫禁城六百年间的大历史为内容,每页分享一则有关建筑、文物、皇室人物秘闻的趣味知识点,又成功引发话题及热卖,首版就80万本起印。在复刻故宫的成功商业模式下,中国内地众多博物馆和美术馆也开始了广泛的商业化和品牌化尝试,试图将自己转型为文创IP,大搞branding(品牌化)。

老版《故宫日历》于1932年就已问世,早期更像“官方媒体”,而非商品。而近年来,故宫的商业化探索则令人印象深刻:于2014年研发了一系列以藏品为基础的玩偶手办,此后更用《我在故宫修文物》等纪录片持续宣传,顺势在神武门外开设了自家的火锅店,并于去年年底推出故宫“中国风”彩妆系列。这一在内地发展领先的IP文创模式,为故宫每年带来超过十亿元人民币的收入,也令更多内地博物馆看到了一条值得模仿甚至复制的道路。

从推口红到与肯德基合作

跟风者众,其后中国国家博物馆(国博)也推出了中国风口红,灵感源于《千秋绝艳图》,用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五大美人:赵飞燕、王昭君、杨玉环、西施和李清照,演绎五款颜色不同的口红。这一步迈出得更大,因为是和巴黎欧莱雅跨界合作(crossover),面向全球发售。如果还未够大胆的话,国博还和肯德基在18个城市的专门店合作,将国宝元素糅合进全家桶等产品中。

有了国家级博物馆作为先行者,地方博物馆自然群起而动,各出奇招。一则是研发能够带来实际收益的IP衍生产品,二来是借助互联网平台进行营销,第三则是跨界合作,提升影响力和自身价值。建筑大师贝聿铭设计的苏州博物馆,就于2017年开启了“虚拟IP形象塑造和文创产品开发”的大计划,当中包括提炼唐伯虎的人物形象做一系列产品,然后在线上、线下同步延伸推广。

放眼西北,则见急起直追的陕西历史博物馆,于今年5月展开“国宝联萌”计划,以卖萌化的兵马俑、唐代仕女等为创意原型设计桌面手办及不同纪念品,在不同平台发售。

博物馆和电商的结联,造就最大的推动力。2016年是各大博物馆产品入驻淘宝、京东等平台的互联网大年,今年则是它们与多领域品牌跨界合作的爆发年,大小博物馆几乎都在展开对外的商业合作,以多样化的文创产品或活动进行文化辐射。

接着,还有颐和园和糖果品牌徐福记联合推出“颐式美学”礼盒、苏州博物馆与立顿推出才子文化茶、敦煌与Kindle合作的设计款等等。而南京博物馆也和综艺节目合作,把场地作为录制现场和骚场,当然也是广告商的展览地。可以说,没有发展IP及商业计划的博物馆,都不能算作入流的博物馆了。

从弘扬传统到卖萌媚俗

在互联网购物平台上,你可以轻而易举买到这些博物馆开发的文创产品—经过五年研发,这些商品的种类,已从玩偶手办扩大到家居、服装、美妆、饮食和其他生活用品。它们带有特定的博物馆IP形象,通常源于某件历史文物,蕴含某则故事或寓意,但经过当代设计师之手,最终在风格上,呈现为当今网络潮流的“萌化”亲民表达。看来,和流行文化及当代生活方式进行结合,是博物馆IP产品化的最有效途径,问题是,会否走过了头?

“博物馆IP”究竟是弘扬传统文化?还是市场营销的代名词?(视觉中国)

带有传统绘画图案的手机壳、“朕实在不知如何疼你”的红包、唐代仕女及珍宝纹身贴,这些可能无伤大雅。但之后,卖萌演变到全民热闹化,一发不可收拾。去年,国际博物馆日(5月18日)前夕,这股“萌萌哒”博物馆热潮蔓延至社交网络,国家博物馆联合湖南、浙江、山西等地方博物馆,在抖音平台上举办了第一届“文物戏精大会”,让文物动态地展现“比心”、“遭遇暴击”、热舞等流行于大街略带俗气的动作,效果适得其反,也有被批评为“违和”和“引发不适”。

这个由传统高冷,转而卖萌乃至媚俗的演变,也可说是从庄重到萌化、从严肃到戏谑,这也必然意味着传统文物历史意义的变形和流失。但相对于巨大的利益和影响力,这一点似乎变得微不足道。每一个博物馆都希望,文物能够“活起来”,走进寻常百姓的消费视野,并促使他们打开钱包—当然背后都有个以普及手法去推广传统文化的高尚理由。

带有传统绘画图案的手机壳。(故官博物院文创旗舰店@淘宝)

如果将博物馆IP产品的热销称为某种程度上的传统美学复兴,那么,这股美学浪潮的推手其实并非众多产品设计师—这股中国博物馆的复兴之旅中,最重要的特点,是催生了一个独特的职业,那就是博物馆设计师,他们所扮演的角色,更像是博物馆园林嫁接的园丁,将古典意象移植到当代商品上,实现一次从虚到实的价值转换。本质上,背后更大的时代力量,来自当下中国的国家意志。在推扬文化复兴的大背景下,从2014年开始,中国国家文物局已接连推出了十几条重要法令,旨在推动考古开发和博物馆在新时代的发展。

2014年中国国家文物局已接连推出了十几条重要法令,旨在推动考古开发和博物馆在新时代的发展。(视觉中国)

早些年,即便进入旅游经济勃兴的新时代,内地的地方博物馆(可能故宫是罕有例外)还未算是游人的热门目标。内地民众的旅行热情更倾向于消费,目的地之选上,也倾向于商业密集的观光街(规划上统称为“步行街”),一站式享受地方特色文化和美食,并购买相应的纪念品。

例如北京的鼓楼、南锣鼓巷,杭州的清河坊以及南京的秦淮河景区等—正是这些文化街区开启了雏形文化旅游品牌的先河(其时仍未叫IP),说明老东西重新包装的价值,这给博物馆日后的发展以莫大启发,置于其后互联网创业及文化产业大潮中,形成新一轮的风口。用资本市场的语言,你很难说明一间传统博物馆可以怎样转型,但如果你一旦讲“发展博物馆文创IP吧”,那就清晰易懂。

从消费IP到文化推广

因为放眼全球,博物馆的IP开发已是大势所趋。伦敦的大英博物馆堪称文创的鼻祖,1910年代即在馆内开设商店,销售明信片及其他原始艺术的衍生品,如今更深度开发“镇馆之宝”的罗塞塔石碑、埃及法老,推出时装、电子产品以及日用品。目前在中国网店在售的共计12款,包括手账、胶带、贴纸等文具,以及真丝长柄扇、运动水壶和小黄鸭玩偶等。营业收入年均达到两亿美元。巴黎的罗浮宫也在本世纪初开设了地下商场,把博物馆IP打造为兼顾艺术和商业的公共空间。

伦敦大英博物馆开发“镇馆之宝”的罗塞塔石碑、埃及法老等文创产品。(视觉中国)

和中国不同的是,这些世界知名博物馆的IP开发包括授权,注重多样性和文化相关性,也强调对标志性文化元素的精确提取,借助不同载体进行文化的传播。即便商业化程度最高的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也会拒绝进行过于无关的文创研发,以避免过度衍生廉价消费品,丧失文化本性和品格。

另一方面,这些博物馆亦注重在互联网时代的开放性,更好地与公众分享。去年11月,芝加哥博物馆宣布加入CC0协议(即让版权进入公共领域,让个人和机构可以自由使用),解禁五万件珍贵藏品版权,提供高清图像下载—这可谓是免费的IP授权,令更多创作人可使用博物馆藏品元素进行二次创作。

对比之下,内地博物馆的IP逻辑显然更着眼于文创商品化,通过把博物馆的“宝贝”潮流化去试图让传统文化或文物以更接地气的方式落地,至于知识的普及,较难见到从商品化过程中可有什么实质的推动。

更加讽刺的是,当我们谈论IP,说的一直是“知识产权”,而博物馆这些年来最着力开发,也算得上是最成功的产品,偏偏都不是博物馆本身的原创,而只不过是不断重新包装老祖宗们文物的知识产品。“博物馆IP”在这一语境下,可能只变成一个营销及市场推广代名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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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81期《香港01》周报(2019年9月23日)《 IP创造价值潜力大 内地博物馆蕴藏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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