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组人员过劳.​一】直踩12小时 机师:靠意志撑住唔好瞓

撰文: 李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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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身飞机师、空中服务员行列“冲上云霄”,相信是不少港人的毕生梦想。然而在光环背后,众多从业员却碍于行内人手荒严重、现行航空法例保障不足,屡遭航空公司编“地狱更”引致过劳,更有影响飞行安全之虞。近年爆出多宗机组人员执勤期间打瞌睡、晕倒甚至丧失工作能力事件,民航处曾承诺藉修例提高从业员保障,但为何至今仍只闻楼梯响?

机师、空服员属港人心目中的神级“笋工”,但事实又是否如此?(电影《冲上云霄》剧照)

“要成为一个好机师,经验、技术固然重要,更重要是学会对抗自己的生理时钟,在日夜颠倒的情况下‘顶眼瞓’工作。”在国泰航空任职十多年的高级副机长Hans(化名)接受《香港01》访问时,寥寥数语便解释了做这一行的苦处,“也许很多人觉得,机师在飞机Autopilot(自动驾驶)期间可以随时‘大觉瞓’,但我们其实还有与航空管制塔沟通、修订飞行计划、填写飞行日志一大堆工作需要处理,全程均要绷紧神经。”

随著全球旅客出行渐见频繁,红眼航班渐见普遍。(网上图片)

即日来回、红眼机渐多

不同于一般上班族“朝九晚五”,民航业采取24小时工作制。例如Hans受访前不久才完成一趟长达三日的飞行,首日他先在一班由香港前往日本的通宵航班执勤,航程长近六小时,翌日清晨4时才抵达当地;在酒店稍事休息后,下午3时他返回机场报到并驾机返港,至深夜11时降落香港国际机场,又要即时原机飞返日本载客,到第三日清晨4时才能下机休息,连续飞行12小时,属行内闻之色变的“红眼航班”(Red-eye Flight)。

Hans形容,尽管现行民航法例有就机组人员当值时间设定上限,却无从防止公司在法定时限内“用尽”员工,“与往年相比,虽然当值时数没有太大改变,但相比过往我们有较多机会Layover(外站留宿)、有较长休息时间,现在大部份更次均是Turnaround(原机即时来回)”,使他们疲于奔命“直踩”多班机。

民航处自2010年落实指引文件《防止空勤人员出现疲态》(CAD 371),以确保空勤人员状况适合执勤。(李耀宗摄)

直踩12小时机师:靠意志硬撑

要探讨机组人员如何遭受剥削,首先要从了解现行民航法例着手。民航处自2010年实施“23小时规则”,订明所有在香港注册的航空运输业务经营者,必须制订符合当局指引文件《防止空勤人员出现疲态》(下称CAD 371)规定的“认可限制飞行时数计划”(AFTLS),管制辖下机组人员每次由候命职务(Standby Duty)开始至飞行职务时段(Flight Duty Period)完结的值勤时间,总计不可多于23小时,确保机组人员每次执勤时,均能安全且高效地维持飞机运作。

飞行职务时段(Flight Duty Period)泛指:由机组人员按航空公司要求报到当值的时间起计,至飞机在最后一程飞行后楔上轮档、关闭引擎或浆叶停止转动后完结;或者当机组人员最后一次离开控制座椅,并于余下航程毋须再担当任何飞行职务时完结,以较早完结时间为准。

机组人员的候命职务时间上限一般为12小时,其间一旦接获航空公司通知,须在指定时间内返回机场办公室报到。至于飞行时段的长短,则视乎报到地点当地时间、航行距离(以出发地与目的地时差计算)和连续值勤航班数目而定,以Hans早前即日来往香港和日本两次为例,按照CAD 371规定,公司不可安排他连续飞行超过12小时15分钟(见下表),否则将面临惩处。

(香港01制图)

不过,Hans被编排连续飞行12小时,其实已离“爆钟”不远,加上通宵工作,造成的身心压力使他吃不消。他解释,不同于CAD 371规定航程达九小时以上的长途航班必须至少有三名机师当值,方便分担工作和轮流休息,短途航班一般只有两名机师当值,容易分身不暇,“长途机、短途机的操作程序均是大同小异,但前者时间和人手较充裕,后者却要‘多啲嚟密啲手’,有时甚至要一边吃饭一边工作。”

飞机仪表繁多,即使有自动驾驶,机师仍须时刻监察飞行状况是否正常。(资料图片)

起降频繁  疲劳累积

虽然机师大部分时间均有自动驾驶系统辅助,但飞机起降仍是他们最为繁忙的时候:机师须根据事先制订的飞行计划和航管指示,滑行至指定跑道起飞并爬升至巡航高度(约6,000公尺至12,600公尺不等,视乎航程长短而定),直至降落前一小时,机师须逐步将飞机减速并下降高度,才能在跑道顺利降落。

在长途航班值勤的机师,虽要长时间逗留在驾驶舱内进行航向、油量等定点检查,但升降程序之间相隔时间较长,反而有较多机会轮流休息;但短途航班飞行时间短暂,机师在手动起飞后,不久后又须着手准备降落,变相更为忙碌,加上航空公司一般会安排有关航班即日多次往返出发地和目的地,导致机师工作量倍增。

飞机升降频繁,会加剧机师工作疲劳。(资料图片)

“仅能靠意志力硬撑”

若遇上“红眼航班”,上述情况将更加恶劣。Hans强调,深夜至凌晨是人体最嗜睡的时段,加上须长时间留意天气和仪器数据变化,以及仔细聆听航管指示,使机师体力消耗进一步加剧,“基本上整程机均要狂饮咖啡来提神,去程时还可以,但是去到回程时,你已经感觉到咖啡起不了作用,整个人常是迷迷糊糊的,仅能靠意志力硬撑……当整架飞机的人命均在你手上,不容得你一时走神。”

CAD 371亦规定,航空公司必须为完成飞行职务的机组人员,安排休息时段供其补充体力(见下表)。例如Han较早前的飞行职务时段在清晨4时完结,距离他下次值勤刚好是12小时;但扣除后续文书工作、过境检查及通勤时间,当日他延至6时才能返回酒店休息,加上他翌日须提早一小时抵达机场作起飞前准备,实际休息时间仅剩下不足10小时,与工作时数严重不对称。

(香港01制图)

Hans形容,当时他完成飞行职务后,公司安排他于大白天休息,即使前一晚熬夜工作,亦碍于“日光日白”而难以入睡,睡眠质素极差,“上一趟(飞行)的疲劳均未完全消除,又已经要面对下一趟(飞行),仿佛像欠债一样,怎样还都还不完”,担忧疲劳会影响其判断和应变能力,一旦碰上紧急状况或将难以应对。

上文节录自第17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8月19日)《机师、空服员过劳严重 疲劳管理制度亟待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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