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劳动节】工会力量衰落?海丽罢工舵手:动员参加工运很难

撰文: 林嘉淇
出版:更新:

说起杜振豪在劳工议题上的战绩,是去年年初的长沙湾海丽邨清洁工罢工。当时,海丽邨更换清洁承办商,一众外判清洁工担心失去遣散费,找邨内区议员杨彧,再由杨彧找来工会组织干事杜振豪帮忙。由工友找杜振豪到承办商妥协,中间经历了承办商坚拒发遣散费、谈判在政府有关当局的见证下破裂、工友决定罢工十天……只是用了两个月时间,可说是相当顺利。“我只能够说,我很荣幸可以参与其中。即使隔了一年多,自信现在的我比当时处事成熟得多,但我也不可能复制到第二次的海丽罢工。”问及当时罢工行动的成功秘诀,杜振豪不敢邀功,对自己付出的血汗功劳,也只是淡然交代。(此乃《他们的劳动节》系列之二)

去年年初的海丽罢工仅用了两个月时间,便成功向承建商追讨工友遣散费,是难得的成功。(梁鹏威摄)

“6月,我们又搞聚餐,带埋你老婆一起来啦!好耐无见了!”杜振豪拍拍清洁工阿东的肩膀。阿东曾在杜振豪所属的工会组织担任理事,因工作繁忙,久而久之没有活跃其中。

杜振豪说阿东不是第一个因为工作繁忙而慢慢疏远工会的职工,特别是在清洁或保安这类工时较长及需轮班工作的行业工会,情况更为普遍。

作为工会的组织干事,杜振豪有时也希望“搞下蛇宴”、“搞下香港一日团”,只是很难迁就到工友的休息日,多数工友也宁愿把休息时间用来与家人相处,在繁忙的工作以外,获得一丝的时间共聚天伦之乐。

(高仲明摄)

争取加薪最贴身 成功动员要贴地

杜振豪完全明白工友为家人而较少参与工会活动,不过,工会的联谊活动正正是凝聚工 会成员的途径。参与人数少,也就难以令工友投入工会,代表日后工会若有工运需要动员,也就难上加难。只有愈强的连结,才能再进一步令他们明白工会的真正功能,不单单是享受“蛇斋饼粽”,而是为他们向雇主争取更平等、更佳的工作待遇。

问及劳动节游行当天是否有很多物资需要准备,他说倒还好。那么,有没有叫工友出来参与游行?毕竟游行人数愈多,谈判筹码愈大,愈可能施压及迫使政府正视劳工诉求。

他表示,动员工友是长时间的“作战”,即便是曾参与过工潮的工友,也未必愿意参与游行。游行争取的是集体权益,牵涉各行各业的打工仔。不少曾参与工潮的工友,只是从自身的权益出发。捍卫涉及自己的权益较容易“企出来”,但对别人的情况未必能产生同理心,动员工友出来为其他打工仔争取权益并不容易。

每年五月一日劳动节游行参与人数徘徊在二丶三千人左右,人数不多。(资料图片/欧嘉乐摄)

要工友建立与其他不同行业的打工仔有“命运共同体”的想法,非常困难。杜振豪从不用艰深的理论字眼,亦不说教,只是告诉工友今天你的工作待遇差,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也不是市场的问题,而是整个社会的劳工力量不足以与资方讨价还价,所以,变到“好多嘢都无得拣”。

杜振豪说,一定要用工友听得明的语言解释,例如用“好多嘢都无得拣”,让他们明白为何要争取劳资双方地位对等。更重要是和对方建立关系,只要有一定的信任程度,对方自然会慢慢接纳你的说法。

杜振豪以前是社民连组织干事,两年前才加入职工盟,担任保安、清洁工的职工会组织干事。记者问他会否觉得两者的工作截然不同,他摇了摇头说,社民连很多会员也是中年的基层人士,虽然未必是职场上的工友,但沟通不是问题。

杜振豪虽经历过海丽罢工的成功,不过也坦言动员工友参加工运是困难。(高仲明摄)
与他们(基层工友)讲政治是很麻烦的,因为他们一般政治意识不强,亦听不明(深奥的政治论述)。
杜振豪

不过,纵然同是基层,聊起政治话题,他们的反应完全南辕北辙。杜振豪解释,社民连是以政治议题组织会员,对民生议题较少着墨;基层工友则完全相反,“要与他们讲政治是很麻烦的,因为他们一般政治意识不强,亦听不明(深奥的政治论述),而且,他们的看法很保守,甚或很保皇。”

他说,要说服工友接纳一种他们从前反感,甚至反对的政治论述,需要用很多时间,所以不能以政治“硬碰硬”,而是由他们的角度出发,讲他们的权益。他表示,“他们最多因为惊而不参与(游行),但不会反对你帮他们争取权益。”

(林若勤摄)

纵然只在职工盟待了两年,算不上是工会老手,但他看到香港工会的局制,一是工会的组成,二是工会的职能。

“最理想(的工会运作)是从下而上,我应该只是帮手,最好不用出镜,也不用访问我。最理想的情况是领袖由工友选出来,外国很多工会也是这样做的。”但杜振豪明白,理想始终归理想,在香港只有很少工人愿意走出来做牵头或者领袖的角色,或是害怕被秋后算帐,或是工作忙碌无暇参与工运。

“其实有很大问题,变成你代理他们。工友渐渐依赖,认为你做便可,你争取便可,我什么也不用做。长远来说,这样是不可能的。我一个干事可以接触多少工友?其实力量很有限,如果工人自己不能做组织的话,工运力量很难壮大。”他说。

最理想(的工会运作)是从下而上,我应该只是帮手,最好不用出镜,也不用访问我……其实有很大问题,变成你代理他们。工友渐渐依赖,认为你做便可,你争取便可,我什么也不用做。
杜振豪

工会动员困难 香港缺文化土壤

杜振豪说,“现在很难(做到),暂时也没有解决方法。要工友自我组织起来,甚至愿意组织身边的工友,需要有足够的文化土壤。”

他口中所说的文化土壤,指的是政治意识,“政治问题在香港是很难绕过的⋯⋯政治立场很易影响劳工议题,当劳工意识达致成熟阶段,政治意识也自然会成熟起来。我的理解是两者不能分开。只要了解(劳工权益缘何不足)结构性问题,自然会连结起政治,也就知道哪一班人(在劳工政策上)是决策者。”

“九巴上次事件(大埔巴士翻侧意外后各工会争取改善车长待遇),(你办工会)有人分你是民主派或是否爱国,又会有人认为政治太麻烦,与其归边不如独立出来搞一个工会,这样的话就会出现愈来愈多的工会。”愈来愈多工会,代表劳工的声音或会被分散。同时,雇主也懂得以“拉一派,打一派”的方式,离间雇员之间的关系。

九巴大埔意外事件后,女车长叶蔚琳宣布,在工联会与职工盟以外,另组独立工会。(曾梓洋摄)

正如九巴每年谈加薪幅度时,也只会与其中两间工会谈判,而从不咨询其他工会的意见。这造成了工会之间互相猜忌及不信任,在这样的情况下,又如何达致团结一致,向雇主争取权益呢?

不只工会四分五裂,工会因循也是问题。例如,每年例行向雇主争取加薪,除此以外一概不理。“历史愈长的工会愈容易因循,做惯了这些议题便不会留意其他议题。因为要持续保持战斗性是不容易的事,不断推动议题,要做好多(准备)工作。”

杜振豪表示,“政策改变不是一年的事,是三、五、十年的事。争取加薪是最容易令会员有反应,像地盘工会也常说,解决欠薪容易,但讨论如何防止工伤则困难。”

这是香港工会的现实。工会能否有壮大起来的一天?或者应套用杜振豪一句话,“慢慢来”。慢慢来,工人或有天可担起工会的大旗,真正担起工运领袖的角色。

职工盟主席吴敏儿也有类似的想法,在她眼中,劳动节游行人数多寡不影响是统筹者的她的心情。最重要是她自己是否问心无愧,是否真有尽力做好每一个劳工议题。下一篇请看:【五一劳动节】港打工仔血汗史 逆权空姐吴敏儿:争取权益要坚持

上文节录自第160期《香港01》周报(2019年4月29日)《他们的劳动节 也是你我的劳动节吗?》。

相关文章:【五一劳动节】日做15小时 清洁工心愿是睡一场好觉

更多周报文章︰【01周报专页】《香港01》周报于各大书报摊、OK便利店及Vango便利店有售。你亦可按此订阅周报,阅读更多深度报道。

《香港01》周报劳工权益相关文章:【外判制度】政府服务价低者得 变相带头剥削 改革须杜绝不义【外判制度】最低工资月薪少过综援 多劳少得谈何保障生活?【工运领袖.专访】梁筹庭半生劳碌为工人:劳工权利是争取才有【外判清洁工】承办商懒理扣分制 劳工权益如何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