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M教育】中小学同遇困难 岂是大洒金钱就能办好创科教育?
财政司司长陈茂波于2月27日公布新年度财政预算,提出拨款逾360亿元推进创科教育,包括在未来三个学年拨款5亿元推动“中学IT创新实验室”计划,用以购买资讯科技设备及举办创科活动。提起创科教育,许多人都会想到STEM(科学、科技、工程及数学)。这个早于1980年代出现的概念,如今已是许多国家推动教育改革的关键词。香港教育局于2016年向每间小学拨款10万元推行STEM教育,2017年再向每间中学拨款20万元。种种举措似乎显示政府相当重视STEM教育,然而,政府倡导STEM教育近三年,在派钱之余,有否给予学校适切支援?是否所有学校均能受惠?拨款又是否用得其所?
三岁的小孩懂得打开父母的手提电话看影片,八岁的孩子已能编写简单的手机游戏程序,再长大一点,更能融合不同科技创制一件发明品。这是香港部分中小学生正经历的STEM教育。形形色色的STEM比赛,成为学校之间争夺奖项名誉的新战场,奖项花落谁家,既是对学校教育的认同,也隐隐显示STEM是未来教育的必须品。
STEM成风潮 为什么需要?
小男生一见老师走过来,手便指着硬卡纸说:“我想把它裁成22x14cm(厘米)。”老师问:“为什么一定是 22x14 厘米呢?为何不可以是20x11厘米或其他比例?”“我觉得……我觉得这样更适合!”“怎样才算‘适合’?你要提出理据,而不是用‘我觉得……’来说服别人。”一问一答,记者在旁听着还以为是考辩才的课堂,但他们正在上的是STEM课——五六个小学六年级学生一组,要在没指示、没说明书的情况下,思考如何用眼前的卡纸、胶樽等环保物料砌出一架可动的小车。
上述课堂场景,正能突显出STEM教育与传统“填鸭式”单向教法的分别,便是要激发学生“谂嘢”与解难的动力。
“我们过去的教育是纸上谈兵。”保良局王赐豪(田心谷)小学副校长李安迪如此说道。他指出,学校在教育局投放第一笔推动STEM教育拨款之前,便已经把STEM融入常识科课程,加入“动手做”的元素。当时负责编写六级常识科教程的主任黄仲琼以教授闭合电路解释,“(以往)在书里面学的只是理论,好像‘要正极驳去负极才能通电,成为闭合电路’──考试写到这些才是满分。但到落手做的时候,有学生会调转正负极接驳。”然而,常识科最大的价值并不是教出考试高分的学生,而是教晓他们知识以外的生活技能。STEM教育提倡的,正正是要学生跳出书本,动手实践知识。
不单是学校,坊间以STEM为主打的教育中心也开到成行成市。记者到访的中心,更开办了适合三至七岁的幼儿科学和工程班。
“各位小朋友,平日我们在街上看到的车子轮胎是什么形状的?”负责老师这样问。原来这堂课是希望小朋友能利用胶樽、竹支、汽球等物料组装出“汽球车”。她再问,“如果我们放开吹涨了的汽球,它会怎样?你们有试过玩吗?”课堂内容从日常生活观察带到基本科学常识,对成人来说或许相当简单,不过在中心负责人Amy看来,课堂的设计别有用意。
Amy解释,小孩不需要过早学习科学理论,STEM教育是要让他们在组装过程中有多一个思考机会,培养创造能力,“现在有Google要学知识不难,反而你要教的是如何让他们有兴趣自发追求知识。”她接着说,“你希望小朋友在二、三十年后拥有什么技能?如何能好好的装备他们?”
说到STEM教育,真真正正在本港学界掀起风潮是2015年。时任特首梁振英于《施政报告》中首度提及STEM教育,同年11月教育局就STEM教育发表咨询文件,一年后公布的《推动STEM教育 — 发挥创意潜能》报告列出了咨询搜集到的意见,以及STEM的教学指引。2016年,政府向全港官津及直资小学发放10万元津贴。2017年,有关津贴拓展至全港中学,金额也加倍。
报告列出推动STEM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学生二十一世纪所需要的创造力和开拓与创新精神,以助学生为升学及就业作出更好准备,应对现今世界的转变和所带来的挑战。”相关字眼也曾见于过去“三三四”新学制文件,只是,学界屡批评新学制仍然以应试主导,未脱旧学制的框框。那么STEM教育呢?
小学课程结构碍推动
翻开中小学的学校概览,“STEM”这四个英文字母是不少学校的十年计划书重点之一,仿佛是香港未来的教育关键。然而,三年过去,由提倡到实践,学校真的准备好迎浪扬帆前行?还只是漫无方向的随风飘浮?
目前,在推动STEM教育上,中小学各自有不同挑战,小学面对的是人才问题,中学则是制度限制。
在到访的小学中,不少校长均反映由于小学的课程结构,校内教师大部分都是文科出身,未必熟悉教STEM需要的数理知识。强要他们推行STEM教育,除了对教师造成极大压力之外,也不利教学质素。
教育界立法会议员叶建源解释,由于目前小学的主要科目是中文、英文、数学、常识,不像其他国家还有科学教育,所以科学元素在香港的小学课程中占比一向较低,而数理内容亦仅为常识科中的一小部分,影响所及,小学自然倾向聘请具有文科背景的教师,不会刻意找精通数理科目的人才。
当然,并不是说文科出身的教师便一定不能胜任教授STEM。保良局王赐豪(田心谷)小学校长杨伟贤表示,只要教师愿意进修,以开放思维吸收其他学校推行STEM的成功经验,即使没有理科背景,也不影响教STEM的质素。
一名受访的前线教师直言,推动STEM教育最主要问题是没有课程,负责的教师除了要公余进修外,还要花时间设计一套完整的教材,本来的工作负荷已像公立医院般“爆晒厂”,实难再抽身应付新的备课工作。即使校长愿意“放人”在职进修,但教育局所提供的工作坊多是不同学校的个案分享,鲜有涉及课程设计,对老师制作教案帮助不大。
另外,小学的设施也未必能配合授课所需。STEM教育往往需要空间做实验,因为除了讲解知识外,还需要学生动手做,并非传统课室的空间能满足。而根据教育局要求,所有学校须依照“标准家具和设备参考清单”,当中并没有要求学校必须就STEM教育另设空间。叶建源表示,政府的校舍安排并没有考虑STEM教育的元素,学校未必有额外的资金与动力为了STEM大改动校舍。
中学应试主导 易成牺牲品
小学在推动STEM教育的道路上遇到的阻碍不外乎是师资、硬件问题,只要管理层愿意投放心血与资源,问题不难解决。中学所面对的完全是另一回事,若说小学的困难是道路上的小石头,那么中学的便是拦在道路上搬不动的大石。
香港中文大学学习科学与科技中心课程与教学学系教授庄绍勇,是港科院创院院长徐立之牵头成立的香港STEM教育联盟的理事之一。庄绍勇眼看近年选修数学科延伸单元及报读大学理学及工程学课程的人数下跌,为日后大学相关学科的收生问题感到头疼。他认为,新高中学制的“三三二二”最低入读大学要求,即中、英须达三级成绩,数学及通识科须达二级,偏重学生的语文能力。这个标准变相要求学生放更多时间在中英文科目,数理能力较强的学生入读大学机会相对较逊色。
去年中大率先宣布改变理学院及工程学院收生要求,即使学生不达“三三二二”,只要其应考三科或以上的STEM学科,并考获至少三粒星,也可获学院特别考虑。其后,香港科技大学及香港教育大学也宣布类似的微调措施。即便如此,大部分大学课程仍以“三三二二”为最低收生标准,换言之,核心科目地位不改,这决定了中学的资源无可避免地倾斜于四科核心科目。
“入大学”与“推行STEM”,哪一样更重要?庄绍勇相信,大部分中学会选择前者。由于STEM教育不需应考,并非高中必修课程,在资源、课时有限下,自然成为“牺牲品”。他解释,中学一年级推动STEM教育的空间之所以较大,是由于初中的资讯及科技科的课程框架较有弹性,也有一定课时,故学校若要推行STEM教育,多数会放在这科的课堂内。即便是有学校走得前一点,愿意抽调其他课堂时间加开STEM课,也“只能在初中才做得到,高中一定是集中在考试课程”。
教育局会挑选一些推行STEM教育表现优秀的学校作为专业发展学校,其中之一的乐善堂余近卿中学在中一至中三推行STEM教育,每星期三抽调每节课五分钟时间,以额外加插两节“创客课”(Maker Lesson)。该校副校长文可为承认,在高中推行STEM教育确有难度,初中课时弹性较大,同时没有面临公开试的压力,故此STEM教育较易在初中推行。
香港教育的制度问题是难以撼动的大山,面对根深柢固的“应试文化”,学校能如何发展STEM教育?继续阅读:【STEM教育】屏弃应试文化非朝夕之事 创科教育没统一指标难推动
上文节录自第152期《香港01》周报(2019年3月4日)《经济创新缺乏“人才基建” 洒钱推STEM 教不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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