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副不仁．影评】 囊括奥斯卡多项重要提名　拍得好而不好看

《为副不仁》（Vice）在本届奥斯卡囊括多项重要提名，最佳影片、导演、原创剧本、男主角、男配角、女配角都有，中文片名的翻译，尝试捕捉英文原名的语带双关，既是“副手”，也是“罪恶”。本片以小布什执政期间（2001至2008年），担任副总统的切尼（Dick Cheney）做主人公。《为副不仁》的主调，是小布什虽被世人视为很烂很乱来的美国总统（当时是用“最”形容他的），其实，切尼才是真正操盘人。撰文：刘伟霖

基斯顿比尔（Christian Bale）为演绎无法控制体重、导致百病丛生的切尼，不靠特技化妆，而是靠增肥。切尼掌权期间，搞笑名嘴有一个很好用的笑话：“今天切尼做了第245次搭桥手术。”“心脏病发”也是本片屡次出现的笑料。

基斯顿比尔扮演切尼，几可乱真。假如《粉红色的一生》 （La vie en rose）的Marion Cotillard演Edith Piaf是维肖维妙，基斯顿比尔的切尼就如杜莎夫人蜡像。不过，以个人口味而言，我觉得基斯顿比尔变相是抢了别人的戏，应该换一个胖胖的中年演员来演切尼，我入场看《为副不仁》，是希望看一部娱乐先行、启发为副的电影，想看演员多过看角色。然而，基斯顿比尔把两者变成密不可分，确是一个成就。

再进一步看，“如假包换”或“比真货更真”这一点，其实不应只留在演技的层面讨论，我看简直是和影片的形式无法分离。导演亚当麦奇（Adam McKay）前作《沽注一掷》（The Big Short）之高明，在于把“次按风暴”从有众多持份者的巨型现象，聚焦成一批炒家打算沽空金融工具获利，误堕鳄鱼潭的惊险历程，这个“打大鳄”事件足以概括“次按风暴”的来龙去脉。其次是这题材本来较适合拍成新闻专题片或纪录片，但麦奇用很多趣怪手法，拍成娱乐性极强的剧情片。

然而，《为副不仁》却像逆其道而行、偏向虎山行。表面上，麦奇挑战这个题材的难度，在于为资料不足、口密、又很会抹掉痕迹的切尼，发掘出一个全面的说法及故事，以剖析他的起跌。我觉得麦奇是想用剧情片的演员及拍摄手法，拍出一部像纪录片的东西出来。有些人会觉得这是一部“伪纪录片”（mockumentary），但我觉得较接近“仿纪录片”（quasi-documentary），想观众有一种看“真实”的感觉。

所以，我感觉本片很闷，拍得好但不好看，旁白、资料多得没完没了，但假如带着“仿纪录片”的眼光，这就变成很合理。不过，这种“伪客观”取态要付出一定代价，就是牺牲了讥讽谐谑，不可以让观众觉得在取笑切尼或小布什。所以我说基斯顿比尔的“几可乱真”，不只是一个演技议题，更是本片的形式不可分割的部分，就连森洛维（Sam Rockwell）演小布什，即使有模仿他的招牌“嘟嘴”，也没有将小布什演成如奥利华史东在《殊不简单》（W.）中般的小丑。

然而，好看的政治影片离不开“愤怒”或“戏谑”两个套路。愤怒是因为想促成改变，戏谑则是因为无法改变。

《为副不仁》免不了对现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的抨击，但绝对比许多影片高招。例如选取尼克逊及列根口中的“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谈话，追溯亲共和党的福克斯（Fox）电视台的起源，片尾字幕中段的“彩蛋”片段，直接回应了特朗普口中的“假新闻”。顺便提醒观众，切勿因为本片不是超级英雄片，一出字幕便离场，否则会错过影片的重要讯息。

不过，最有力而隐晦的攻击，在于麦奇阐述切尼的最大邪恶，是利用美国宪法一个暧昧的段落，转化成总统拥有无上权力的尚方宝剑。对特朗普以总统手令乃至紧急状态令而绕过议会审议深感痛恨的美国左翼，应该会看出内里乾坤。

好多人会将本片联想到美剧《纸牌屋》（House of Cards），但麦奇很露骨地想把切尼写成一个莎士比亚式的野心家，而切尼太太就是马克白夫人。我之所以觉得本片“拍得好但不好看”，另一个原因是片中的切尼真的未够恶贯满盈，也不是像传统奸雄般，靠心狠手辣打出江山。

影片拍到切尼借伊拉克战争自肥，但无法写出美国之所以入侵伊拉克，全因切尼一人而改变国家的风向。比方说，特朗普向中国发动贸易战之前，又有哪位欧美总统或政治领袖，也有相同的主张？

刘伟霖影评人，古典乐评人

上文刊登于第151期《香港01》周报（2019年2月25日），原标题为《《为副不仁》拍得好而不好看》，网上标题为编辑重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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