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援】强迫揾工不求职就扣钱 健全者失业只因懒散?

撰文: 欧阳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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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时综援制度下的强制性“自力更生综合就业援助计划(IEAPS)”,原意是鼓励及协助综援人士寻找工作,但推行多年被指成效不足,审计署曾于2015年发表报告,指出支援计划提供予失业受助人的项目,就业率仅为18.6%,低于计划所订的最低就业率要求(20%)。政府一直忽略此计划的核心在于提供以人为本的服务,而不是机械式强迫受助人尽快找到工作,就业率及协助脱离综援网的数字低,正正反映执行模式未能对准受助者的实际需要。

“综援养懒人”一直是社会的迷思。事实上,有效的社会保障制度应当能提供一个跳板,让因为特殊情况而暂时无法自给自足的人得到基本支援,协助他们逐步自力更生,最终不用依赖社会福利维生。社会福利署1999年起推出的IEAPS,主要目的便是鼓励和协助15岁以上领取综援的劳动人口寻找全职工作。

计划开展初期,社署保障部的就业主任与受助人每两星期会面一次,受助人需提交最少两份求职记录,以及交代被拒聘的原因等,更像是监察求职行为多于个人化的就业服务。至2003年后,社署改为委托非政府机构营办IEAPS,包括就业选配、技能训练及就业辅导等。IEAPS现由26间非政府机构营办共41个项目,每两至三年重新招标,近日更有消息称,社署向营办机构提出拟重整计划,将26间机构减至5间,分为五区营运。社署回复指,现有服务合约期由原本今年3月结束延至2020年3月底,会继续和非政府机构联系,优化计划细节。

求职对于综援受助者而言,无法第一步就到劳工处,背后还有很多家庭及情绪问题等需要先行疏导。(资料图片/吴钟坤摄)

从社署回复查询时提供的统计来看,IEAPS的运作难言理想。截至2018年11月底,在曾参与计划的约95,000人次当中,有约20, 000人次成功就业或重返主流教育,当中有约4,000人次成功脱离综援网。成功就业的参加者找到的职位类别主要为杂工、清洁工人、看更或守卫、侍应生及售货员等。

从福利到工作 扣综援金本末倒置

香港社会工作者总工会(社总)权益及投诉部主任陈虹秀指,IEAPS的价值在于帮助具工作能力的综援受助人先处理本身的问题,例如环境因素、心理关卡或意外事件等障碍,通过个案辅导及跟进,协助他们改善自身条件以再就业。

制度本是“从福利到工作”(from welfare to work),但参与IEAPS四年的社工阿兰(化名)却认为,计划只看重就业,从工作福利(workfare)开始。受助人接受社会福利要附带条件,一来便逼他们找工作,在未协助受助人解决再就业的瓶颈位或纾缓未能就业的困扰前,也要先找工作或符合培训时数等,如不履行求职责任,更会被扣减综援标准金额。总而言之,计划从开始便与就业挂钩,没有从福利角度出发。

现行综援制度下,健全成人申请者需参与自力更生支援计划。(社署截图)

“有些受助人刚来到时,真的连social functioning(社交功能,如人际交流)也有问题,暂时无法就业。IEAPS的目标当然是帮助他们迈向就业,但需要时间才可达到。一开始便逼他们找工作,产生的压力反而令受助人情况更差,社工亦更难和他们建立信任关系,受助人状态往往进一步又退几步,情况变得更复杂。”阿兰说。

事实上,港府在社会福利方面一直只担任市场补救者的角色,把在安全网中具工作能力的健全者的失业,理解为个人责任及懒散等问题,令公众也根深柢固地认同这群领取福利的人是个人选择,他们需要尽快重新投入劳动市场,这种剩余福利观建基于港府长年奉为圭臬的新自由主义。

陈虹秀认为,现时IEAPS成效不彰是基于执行模式的障碍。(欧嘉乐摄)

IEAPS营运机构职员阿轩(化名)负责该计划已五年,现正就读社工课程。他同意鼓励就业是很合理的要求,但也认为不该把社会保障和就业完全挂钩。他指出,在现行制度下,若受助人无法达到某些责任时,连基本保障也受影响,甚至被中止综援,而这是不该出现的。“如果要鼓励就业的话,应该多给予就业配套,或是有额外奖励,像这样扣钱,是有点本末倒置。”

官僚只管“跑数” 忽略实效

陈虹秀说,政府将IEAPS交给非政府机构营办,本来就不该沿用以前保障部那种官僚做法,但营办机构仍要跟从很多只看数字的官方指标,令服务难真正以受助人为本,最终影响他们的就业。这些“跑数”要求,无视执行模式的限制才是服务成效低(表)的原因。陈虹秀指,社署交由非政府机构实施IEAPS十六年来,每两至三年招标一次,一些营运机构的员工就算有好的经验,但可能因合约变化而由其他人代替,在合约期最后半年,机构又要忙于“跑数”。整个模式阻碍了机构的服务发展,也令受助人难以获得整全辅导以长远就业。

招标造成的最大障碍,要跑数更阻碍了(与受助人)建立关系。
社总总干事许丽明

由2016年8月起,社总与13间IEAPS营运单位的前线社工成立IEAPS关注组,就如何提高计划成效与社署及劳工及福利局多次会面,并递交有关计划之详细内容及指标建议,希望借此解决跨代贫穷的问题。关注组也曾反映把服务恒常化的重要性。社总于去年5月向41间营办机构发出问卷,收回的23份问卷显示,于2015至2017年度,社工职级的流失率达49%,2017至2018年度进行了一半也已达28%,难以确保服务质素。

就业仅为切入点 辅导须整全解困

社总总干事许丽明解释,机构中标后的服务期可能只有两年,但街坊或许要花四年来规划长远生活,例如单亲母亲有孩子正读小三,她希望在子女小学毕业后再全职工作,负责社工难以在两年限期内全面协助她先找兼职,平衡家庭需要、接受再培训,到最后找全职工作等各个阶段的问题,“这是招标造成的最大障碍,要跑数更阻碍了(与受助人)建立关系。”

许丽明指计划恒常化对规划服务十分重要。(欧嘉乐摄)

许多参与IEAPS的社工,由于相信协助综援受助人就业不能一蹴而就,所以辅导个案时往往超出社署认为的单纯就业导向范围,而是以就业作切入点辅导综援家庭,整全地协助受助人解决家庭、个人精神及心理等问题。陈虹秀说:“政府常说我们并不是家庭综合服务中心,有其他需要时应转介到那边,但其实不少领综援的家庭不会主动求助,也未必会找学校社工帮忙,靠综援这个机制介入可以说是必须要,虽然起初是被迫的,但靠同工的技巧、能力和心态,慢慢和受助人建立关系,可以及早识别及跟进一些特别的个案。”

“我们从来都知道计划的角色定位,但是它也弥补到现时制度的service gap(服务不足),我们不明白为何政府拖拖拉拉多年,也不愿把计划恒常化。政府的说法是综援的数目可增可减,所以按数字去决定拨款。”她续说。

IEAPS关注组上月底于社署总部楼下集会,表达不满。(资料图片/余俊亮摄)

阿轩认为,只有当IEAPS营运者是受助者恒常接触单位时,才可以真正推动辅导。“我现时也在综合家庭服务中心实习,发现中心的个案因为没有强制性,社工就算一直打电话给他们,对方也可以不出现,不接受服务,真的会‘跟甩’个案。”

他举例指,曾跟进一对母女的个案,母亲身体健全,但声称长期求职失败;女儿17岁辍学后一直赋闲及“烂蒲”。直至阿轩有次与该名母亲详谈,了解到对方成长背景与女儿相似,“我不敢说自己在做家庭辅导,但知道这位母亲很担心女儿会走上自己的旧路。”于是阿轩鼓励对方作出改变,以身作则改变女儿。后来这名母亲找到一份售货员工作,女儿也受到影响,愿到雇员再培训局修读青年培育课程。最终个案中的母亲可以全职工作,女儿则在劳工处的展翅就业起动计划中的机构实习。

陈虹秀同意,IEAPS的营运机构需要利用就业作为综援人士的服务介入点,而透过另一个人带动则能增加受助人的就业成功率。她解释,这类受助人初期往往逃避现实,不肯正视个人或家庭的问题,强制性的就业计划可以让他们接触社工,待双方慢慢建立信任关系,受助人感受到关心后,才能逐步面对及纾解生活中的各种问题,这是一个需要长时间才能发生改变的过程。

上文节录自第149期《香港01》周报(2019年2月11日)《强制综援个案求职 帮他还是打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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