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养动物.二】政府花百万人道毁灭 外判领养责任收容所缺支援

撰文: 欧阳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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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民间有很多有心人自发拯救被遗弃的猫狗,给牠们一个暂养的家,甚至让牠们在狗场或暂养中心终老。谢婉仪(Ivy)也在动物暂托中心“阿棍屋”亲力亲为照顾猫狗,她怀着“多救一只得一只”的想法在狗场过日子。提到政府处理流浪动物的政策,她既生气,却又无可奈何想成为合作伙伴之一,以救助更多猫狗。他们愿意把弃养动物照顾到终老,有人觉得这些暂养中心和狗场令更多人“安心弃养”,但没有他们,这些无家的猫狗又何去何从?除了人道毁灭外,真正减少流浪动物的方法是什么?此乃《回到第零天 领养不弃养》专题报道之二

【弃养动物.一】收容所承载生命 负责人付出廿年︰救命无得收手

谢婉仪每天亲力亲为照顾猫狗,累得无法停下来,每天看着猫狗却仍很开心。(高仲明摄)

渔护署没有直接提供领养服务,有18个动物福利机构以伙伴模式和署方合作,符合资格的构构除了参与一些大型推广领养活动外,却甚少会得到署方资助或支援。

政府自2011年起预留资助金额,让动物福利机构申请。过去五年,各财政年度的资助金额约为150万元,申请项目以活动或计划形式审批,渔护署会按各机构建议计划的目标、成本效益及建议开支是否合理,作为审批标准。对于阿棍屋这些收容所而言,场地租金、水电费开支及医疗费用,才是真正需要资助的项目。

即使收容所可以申请资助,以举办推广领养活动,但他们平日在狗场疲于奔命,早已分身不暇。阿棍屋主要靠公众捐款,她说,单是场地月租已达35,000元,冀政府协助减轻租金压力,或拨出“一蚊地”出租场地。

打理狗场需要很长的时间,谢婉仪现时每天总睡不够。(高仲明摄)

拨款“安乐死” 民间却缺支援

谢婉仪表示,“如果渔护署判断流浪狗不适宜领养,就要人道毁灭,为何这笔用于人道毁灭的钱,不交给慈善机构(作营运资金),接收这些被遗弃的狗,让我们照顾流浪狗终老?这可以挽救更多生命,人道毁灭也花不少钱啊,而且不人性化。”

阿棍屋因为接收的猫狗愈来愈多,从起初约2,000呎狗场,迁到现时约1.5万呎的地方。收容所将来能否再接收被弃养的猫狗,如何负担高昂的租金,仍是未知数。

立法会议员邝俊宇希望政府能在租用场地及营运方面帮助动物收容所。(黄宝莹摄)

别号“猫议员”、关注动物权益的立法会议员邝俊宇一直想协助这些收容所。去年初公布的财政预算案,政府计划预留十亿元,用来资助合资格租借空置校舍或用地的团体,作为维修及协调工作方面的开支。他倡议把动物拯救组织纳入资助项目,“现时算是有点眉目,希望帮他们找到地方,由政府资助租金,并由当局负责翻新,他们就可以安心营运。”

据渔护署去年向立法会特别财委会提交的文件,2017年署方合共接收2,926只狗,当中1,566只为捕获的流浪狗,1,024只由主人交出,其中仅560只获主人领回,588只获领养,1,478只狗被人道毁灭。猫只方面,署方同年共接收823只猫,当中有674只被捕获,84只由主人交出,只有269只获主人领回,67只被领养,381只猫被人道毁灭。

近年渔护署及香港爱护动物协会提供的人道毁灭动物数目有所减少(见下图),惟渔护署在过往五个财政年度平均用于人道毁灭的开支达128万元,在2018至19年度,预留的拨款仍有约100万元。

邝俊宇批评,“如果政府部门以为人道毁灭的数字已经下降,并且引以自豪的话,我会失笑的。数字仍然以千计,一年有365日而已,每日捉十只,大部分都被人道毁灭。我们回归基本,全部动物都人道毁灭是否就解决了问题?”

从政府的政策文件可得悉,政府从管理者的角度对待流浪动物,出发点为妥善处理牠们引致的滋扰和卫生问题,惟动物福利机构质疑,这是否对待流浪动物的最好方法。谢婉仪指出,“政府应该思考的是,如何利用资源救助生命,而不是利用一支针,人道毁灭便罢了。政府如何思考,看他们做的事就知道了。”她认为政府应逐步推动政策,先推行《动物福利法》是好事。

阿棍屋内也有很多老狗和病狗,一早起来谢婉仪便开始工作了。(高仲明摄)

谢婉仪当初成立阿棍屋,是因为爱犬阿棍曾经陪伴她走过人生低谷,后来牠因病离世,她希望尽量拯救狗只。来到阿棍屋的狗,有不少是老狗和病狗。她本想为牠们找到新主人,但牠们大部分是唐狗,不及名种狗受欢迎,加上年纪大、多病痛,多留在阿棍屋终老,平均每月只有一、两只狗被领养。阿棍屋本是暂托之家,现时却更像一所动物“疗养院”。

照顾大狗小狗各约30至40只,加上10多只猫,80只猫狗就靠她一人和一位兼职员工。“照顾老弱动物的时间比正常的多一倍,照顾一只老狗像是照顾一个BB,半夜有什么事都要起来照料,不是给牠狗粮就可以,需要照顾的程度会较高。”

谢婉仪说,阿棍屋有一只16岁的老狗,快寿终正寝,主人嫌牠半夜很吵,令家人精神紧张。主人不想因此令家人有情绪病,故放弃饲养。“牠来到(阿棍屋)真的半夜在悲鸣,我每晚都无法好好入睡。牠可能因为关节痛,所以不能站起来。我唯有扶起牠,但是,每次扶起牠约半小时后,牠又会再叫。我常常觉得牠有牠的痛苦,所以我会体谅,毕竟牠已届高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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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托收容所 主人“安心弃养”

不少主人知道狗只来到阿棍屋就不会被人道毁灭,故“放心”把狗带到收容所。被问到会否觉得这群人利用了她,她说,“利用啊?怎么说呢?我觉得我的使命是想帮他们。只是我刚好有这个地方,而他们又有这个需要,否则不会有我们存在的价值。我们的理念是帮到狗也帮到人,如果主人真的无法照顾,我们就帮忙接收。”

谢婉仪尝试体谅一些无可奈何要放弃爱犬的主人,“他们很多时向外面的机构寻求协助,他们都会很担心。你问他们紧张吗?其实是紧张的。始终养了这么多年,他们也要确保宠物是交给可信的人,而且不会被人道毁灭。你问到为何当年他们要养?我也不知道他们当时怎么想,可能他们没想过这么快可以上公屋,这么早结婚,突然有了孩子。”

这些领养资料上,写上了牠们来到阿棍屋的原因。(高仲明摄)

谢婉仪说很多主人把宠物交到阿棍屋时,可以看出他们曾经很疼爱狗只,当牠们如珠如宝。“看牠们的毛色、肥瘦、美不美,就知道了。但他们真的无可奈何,当他们的经济、环境转差的时候就会有(弃养)这个想法。”

她提到之前有只金毛寻回犬,养得像猪般,主人真的很疼牠。但是,主人已经五十多六十岁,他的太太进了医院,加上经济情况转差,无法租住可以容纳大狗的居所,所以把狗交给她照顾,然后搬到较小的单位。“他们是否不爱这只狗?不是的。但他们真的有困难。”

谢婉仪说,渔护署接收不少名种狗,例如法国老虎狗、雪橇,阿棍屋也有收过雪橇。(高仲明摄)

她说,“当然,有很多不负责任的主人。渔护署接收不少名种狗,例如法国老虎狗、雪橇,当初买来是很贵的,当时牠们都很幼小。主人乐意交给我,我已经很感恩。他们仍愿意找个地方让牠们继续呼吸、继续生存,这是我们最想做的事。”

谢婉仪提到,有些人真的“利用了她”。“他们把狗交给我之后,仍会继续来狗场探望,又不用付出金钱养狗,当这里是狗酒店。我跟他说:‘你常常来探望牠,你见到牠,牠仍对你有感情,牠会悲鸣,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我从这个角度和主人解释,如果无法照顾牠的话,直接一刀两断好了,不要定期来看牠、关心牠。他们觉得这里像是宠物‘老人院’。”

谢婉仪只希望,阿棍屋帮到猫狗的同时,也帮到人。(高仲明摄)

曾经试过有一次,有位主人在Facebook群组说:“你把狗交到阿棍屋吧,我的狗也是交到那里了,像是老人院一样,那边很好的。”说到这里,谢婉仪无奈笑了起来。“那只好笑笑了,他又会帮你宣传呢。”曾有主人说:“你不去接的话,我就送到渔护署,让牠人道毁灭。”她不禁想,“你是不是在威胁我?但你说得出这句话,我不会不接的。”她马上抛下所有事情去接狗回来。

收容所的爱狗之人耗尽心力拯救,却无法阻止饲主弃养。2013年,台湾纪录片《十二夜》在当地引起大众关注,让人们反思流浪狗在收容所经历生命倒数的12天,甚至推动台湾走向动物友善环境,并间接促成2017年2月推行的“零安乐死”政策,令流浪动物不用步向人道毁灭的命运。

台湾纪录片《十二夜》在当地引起大众关注,让人们反思流浪狗在收容所经历生命倒数的12天,现正进行第二集的拍摄。(十二夜 Facebook图片)

然而,台湾的收容所因此需要承担过量的流浪猫狗,当地并没有从源头真正解决流浪动物的问题。若没有妥善的措施推动,难以减少流浪动物的数量及弃养的情况。

因此,去年推出《十二夜2:回到第零天》的拍摄计划,除了宣传前作“领养不弃养”的观念,亦希望民众可以检视源头管理的症结,思考如何真正保障动物福利(见下表)。

本港的动物权益保障制度一直为人诟病,而且远远落后于其他先进地区,既没有统一的法规保障,亦各自散落于不同法例中,其重点为保护公众财产及公共卫生,并非以动物的福利作为出发点。

对于疼爱“毛孩”的主人,要放弃牠们,谈何容易?然而,对某些人来说,弃养猫狗却没有代价可言。从台湾的经验可以看到,收容所愿意承载这些生命,我们却不该指望他们去拯救所有生命。

上文节录自第14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月14日)《回到第零天 领养不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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