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养动物.一】收容所承载生命 负责人付出廿年︰救命无得收手

撰文: 欧阳翠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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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沙律妈在狗场打理着弃养动物的大小事务,清理大小便,准备狗粮,换水喂药,带牠们看兽医……每当接到求助电话,知道有人要抛弃他们的宠物,或是有狗只流落街头,她会第一时间了解情况,甚至抛下工作赶到现场。视每一只被遗弃猫狗如珠如宝的她,坚持了二十多年,纵使觉得疲惫,却知道自己无法抽身。她主持的这间流浪动物收容所坐落于元朗郊外深处,承载着无数宝贵的生命,却只是冰山一角。政府有意在今年就《动物福利法》立法展开咨询,欲在新例中加入“饲主谨慎责任”条文,加强监管弃养者的法律责任,并拟提高罚款及监禁刑期,以阻吓弃养者。流浪动物的末日倒数,往往从失去主人、离家那天开始。民间的动物福利机构、流浪动物收容所坚守最后一道防线,令牠们不至于无家可归。若然没有他们,这些流浪猫狗的命运会怎样?但他们的角色,能真正解决弃养问题的源头吗?在立法以外,有什么政策配套需要落实,才能助收容所的动物回到未被抛弃的那一天?此乃《回到第零天 领养不弃养》专题报道之一

被弃养的狗,带着殷切的眼神等待着。(郑子峰摄)

照顾家猫爱犬,为不少人带来生活乐趣,每当回到家,看到静候家中的宠物,仿佛烦恼尽消。可是,陪伴160只猫狗一起过日子,好比24小时无间断工作。当知道有宠物失去一个家,沙律妈(陈慧珍)想做的是“救”牠们,带牠们来到“沙律猫狗之家”,让牠们好好生活,或只是简单地生存下去。她的角色就成了“弃养动物的最终守护者”。不经不觉间,沙律妈发现最初救回的那批狗都差不多全走了。如果十年前“收手”的话,她现时已经可以回复“自由身”了。

说到“拯救”流浪狗,一点都不夸张。渔农自然护理署(渔护署)接获有关流浪猫狗造成滋扰的投诉后会跟进巡查,并把牠们带到动物管理中心观察。若动物植入芯片,则有机会回到主人的家,其间,牠们会在中心暂住10至20天。没有芯片的动物则会暂住最少四天,等待主人认领。

每当沙律妈走进狗场,牠们都马上涌过来闸口,渴望被宠爱。(郑子峰摄)

只有健康状况良好,经兽医评估为性情温驯、适合被领养的动物,才会转交动物福利机构供市民领养,否则会安排“安乐死”人道毁灭。没有沙律妈救助,这些老狗、病狗可能无法活到今天。

沙律妈说不知道何时才是最终,“有人说要收手,但我怎么收手?救命可以收手吗?消防员会不会有quota(限额)?说我救了那么多人就不再救?这好比一份天职,你‘孭得起’消防员(这职责),你就要努力去救,救到最后一分钟。既然‘孭得起’这狗场,我就要尊重生命。”

沙律妈把每一只接收到的狗视为自己的孩子,然而,狗场内百多只狗让她分身不暇。(郑子峰摄)

沙律猫狗之家平均每一、两个月就会收到一、两只被弃养的狗。没有人愿意领养的话,沙律妈会照顾牠们终老。沙律妈一边为前一天捡到的三只狗宝宝擦屁股,一边跟记者聊天。她笑说曾有人想捐几张椅子给收容所,但她回应根本没有坐下来休息的闲暇,忙碌一整天,到晚上累了,就直接倒在货柜内的床上睡去。

弃养不足取 动物也有权利

目前香港有多少家流浪动物收容所?渔护署回复,署方没有相关统计数据。立法会秘书处资料研究组发表的《数据透视》指出,自2009至2017年,渔护署捕获的流浪动物(被遗弃动物、野生动物和因走失而流落街头的宠物)数目由13,781只减少72%至3,880只(见下图)。

这是否足以反映市民妥善照顾动物的意识有所提升?当问及弃养的数字有没有下降、弃养的情况是不是没那么严重时,沙律妈表示,多年来需要拯救的生命没有间断,若说弃养情况减少了,那是没可能的事。

林进文(German)是民间组织香港动物福利法(民间草拟)的代表之一,当天和记者一样,都是第一次探访沙律妈。他们是由民间团体为立法组成的大联盟成员,平日会用手机在群组交流,却未必能抽时间见面讨论政策。“每人的角色不同,他们做狗场,一天到晚照顾流浪狗,亲力亲为去做,今天能跟你聊上一个多两个小时,算你幸运了。”

大联盟估计,每年各民间组织约有60至80宗弃养动物个案,不计跟政府有联系的香港爱护动物协会(SPCA)等团体,保守估计约有100多间大小型狗场接收流浪动物,也有不少独立义工收养近十只被遗弃动物,更有无法带牠们回家照料的义工定期喂饲流落街头的猫狗,这些重要的数据是政府无法估计的。

现时民间有多少间像沙律妈打理的这些狗场,政府表示没有相关的统计数字。(郑子峰摄)

近年,多了不少动物收容所作为生命的中转站,为无家的动物寻找新主人,替牠们做检查、绝育、打预防针、安排领养服务,协助牠们重新生活。对沙律妈而言,弃养个案一宗都嫌多。“生命来得不易,不是必然。为什么人就(可以)讲权利,说我要生存,动物(就)无权利可以生存?”

沙律妈接收的弃养个案,主要是被主人遗弃的猫狗,老弱伤残的动物为数不少,她直言很多是“烂case”,才会被主人抛弃。沙律妈不想来者不拒,收到求救时,会了解有没有其他收容所可以先行接收,只是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故沙律猫狗之家的狗只数目愈来愈多。

沙律妈会先把刚到埗的狗分开,观察一段时间再让牠们入组和其他狗群居。(郑子峰摄)

问及狗场最多可以容纳的狗只数目,她无奈表示不可能说出一个具体数字。“不能说(狗场)太挤迫就舍弃(生命),等同战乱国家,一个帐篷本来预算容纳20人,但‘打到埋嚟’,40人都要收。真的无法估计,很难要我决定去到哪个位就叫停。”

她不想整天都把狗关在笼子里,故把狗场划分为两部分,空间较大的范围供狗只一起生活,可在较大的空间跑来跑去,尚未适应群体生活或太凶悍的狗只则例外。

生活空间有限,会否影响狗只心理健康?“这个说法比较奢侈。你会不会说为了这只狗能生活得更好,而放弃另一只狗的生命?”她说,“这就是一般人的概念,觉得要给狗只好的生活质素。你养的狗当然要(生活)质素好,但对一只等待死刑的狗,只需要给牠一个罅隙,牠就可以生存。”

狗场分开了两边,沙律妈在没有义工到访的时候就“一脚踢”打理。(郑子峰摄)

对这些流浪狗来说,能够在夹缝中活下来已经很难得。“我不可能因为要提供大一点的空间就牺牲其他狗的生命。这只狗可能很快找到一个家,可以腾出空间给下一只狗。”

推伙伴模式 “外判”领养责任

在全职当猫狗的妈妈前,沙律妈也有一份文职工作。后来在长洲住了一段日子,发现有很多被遗弃的猫狗流落街头,她带了20多只回家。随着收养的动物益多,需要比较大的地方,多度迁居后才搬到元朗的乡郊。沙律妈花光了青春去照顾流浪猫狗,更欠下百多万元医疗债务。“粮食、尿片这些(物资)全部靠外界捐助,医疗开支、租金、水电费,其实很不够。有时候会向诊所赊帐,但也不能利用人家的同情心。我们一直筹钱,但捐款真的是左手来右手去。”她说道。

场内的大部分物资也是好心人捐献的,沙律妈也会因应气温调节狗场的温度。(郑子峰摄)

沙律猫狗之家提供领养服务,但能取得沙律妈信任的人不多,领养者主要是到访多次的义工。她不接受不认识的人领养,不想牠们再次受到伤害,即使很想牠们找到一个新的家。去年“山竹”台风袭港,一位义工暂时代管了四只老狗,后来也一直照料牠们。她满足地说:“牠们现时很幸福地变成王子和公主。”

狗场开支庞大,她说政府没有什么资助,“佢唔搞我哋已经好开心。”最近有政府人员开始关注狗场用地,并要求她提交申请,但政府内部指引不清晰,未有交代应向哪个部门申请,狗场需要符合什么条件。“地政(处)、屋宇(署)、防火(消防处)、规划(署)、房署……有很多不喜欢狗的人去政府部门投诉,他们(政府部门)也说,没投诉的话他们不会做事的。但无奈就是有人投诉,有没有犯规,他们自己都不知道。”

现时的用地能否用作狗场,政府部门也没有一套说法。(郑子峰摄)

现时渔护署和18个动物福利机构以伙伴模式合作,把流浪及被遗弃动物送到伙伴机构待领养,但像沙律猫狗之家的动物收容所,却只能靠捐款营运。要成为伙伴机构,需符合多项条件,包括必须为合法的注册社团及慈善机构,如机构在领养时收取费用,须申请豁免动物售卖商牌照。此外,渔护署会评估机构的背景及组织架构,并了解该机构有否为领养者提供会员计划、具良好的财政状况、设妥善的领养者评估制度及跟进工作。申请机构拥有饲养动物的处所,亦须提交相关资料,以备审批。

渔护署把领养服务的责任“外判”给伙伴机构,然而,机构除了参与一些大型推广领养活动外,却甚少会得到署方资助或支援。除了沙律妈以外,谢婉仪(Ivy)也在动物暂托中心“阿棍屋”亲力亲为照顾猫狗,她怀着“多救一只得一只”的想法在狗场过日子……继续阅读:【弃养动物.二】政府花百万人道毁灭 外判领养责任收容所缺支援

上文节录自第146期《香港01》周报(2019年1月14日)《回到第零天 领养不弃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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