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返工.一】轻度伤残港大硕士4年见工150次 为见工澳门都去
政府近月宣布将迁拆观塘展亮技能发展中心,民间发起的反杀校集会。在人声和示威牌海里,妈妈看到挽着年老父母前来的轮椅人士和智障孩子。政府视他们的残疾儿女为社会负担,宁愿长期派发救济金,也不认同他们的就业能力,多年来一直忽视这群人的人生规划;观塘展亮一拆一留,只反映政府漠视态度的冰山一角……
在社会福利署残疾人士在职培训计划服务机构名单中,目前全港共有14间社福服务机构,合共开办17间残疾人士在职培训服务中心,并不包括快将清拆的观塘展亮。观塘展亮由职业训练局主办,共有3间分校;不少人认为,展亮课程比社署管理的职训课程更贴近职场训练,就业率亦较高。比较另外展亮两间分校,也只有观塘展亮开办“健康护理实务课程”和取得香港资历架构第一级别认可的“快餐店营运实务证书”,合共接收10种残疾类别的人,年年超额收生,当中包括了被其他残疾技能训练中心拒于门外的自闭症,以及发展迟缓、注意力不足、过度活跃和言语障碍等症状的患者。
招栢年(招招)也去了反杀校集会里,他是观塘展亮的旧生,三岁做智力测验时,被发现患有轻度智障和轻度自闭症,自小学起就入读特殊学校。“许多特殊学校都是一条龙,升上中学后,一直读到中六,毕业那年20岁。”
就业培训课程欠目标
招招说,毕业那年,他和家人都感到徬徨,仿佛可读的书都读完了,但特殊学校的教育却不足以使他们可以对外公开就业,于是又得盘算去哪间技能训练中心进修,最后,他决定修读展亮两年制的电脑及网络实务课程。“患轻度智障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人生规划的,那时中学同学人人都会自行计划毕业后去向。我想起中一时参观两间技能训练中心,去到才知是社署辖下的,那时觉得里面的环境和课程内容都不太适合我,感觉和时代脱节,譬如一些餐饮业的职业训练,整个课程居然只教煮公仔面和冲饮品,现在虽然改善了,有分西餐和中餐,但我还是觉得展亮的课程比较好,师资和课程都经职训局审核;而不像社会福利署外判NGO的职训中心,受到整笔拨款(Lump Sum Grant)影响,课程质素易被影响。”招招说。
招招记得第一天到展亮上课,便发现班上除了智障生,还有患自闭症、有学习障碍和坐轮椅的同学,放学后,一群人会到学校附近的商场吃东西,相处乐也融融。第一年课程完了,展亮就会为他们找寻实习机会,招招被社工安排到非牟利机构的办公室实习,他懂得砌机,帮忙简单维修电脑,又会使用软件设计海报和短片,有时亦能为同事解除网络疑难。两年课程转眼毕业了,招招又自荐到特殊学校工作,成功受聘为资讯科技助理,负责管理校内的平板电脑,帮学校制作短片,甚至到课室协助维持课堂秩序,至今已工作六年。
残疾人士就业率偏低
招招透露:“毕业那年,差不多所有同学都会登记劳工处展能就业科,但大家都知展能就业科没有用,因为它只是被动地叫你守株待兔,等雇主来要人。有雇主要你,展能就业科也只会跟进数个月,到资助计划完了,没有政府资助,老板就会立即炒了你。”根据平机会于2013年调查雇主聘用残疾人士的想法,商业机构的聘用率只有6%至8%,逾六成雇主未来并没有聘用残疾人士的计划,反映伤残人士公开就业并不容易。
协助残疾人士就业的非牟利机构CareER,前年以电话及面谈方式,访问103名雇主及206名高学历残疾人士,结果只有59%人正在就业,当中有近四成逾半年才正式受聘,高学历但从未工作的残疾人士也高达3.28%。访问里有88%人认同存在求职困难。
邓哲平便是其中一位高学历残疾人士。他是香港大学社工学系的硕士毕业生,由于出生时的意外,影响身体右边神经线,右边手脚较常人无力,但日常生活里毋须使用辅助器材,亦能行动自如,只是声音较常人沙哑。“但像我这种的伤残,即使读到硕士,也要找了四年工,合共加起来共见工150次。”邓哲平后来成为争取残疾人士就业配额制联席的召集人,他在联席近日的集思会中振振有词,分析各国残疾人士就业配额制的情况和细节,希望可以尽快倡导香港政府在公共机构推行残疾人士就业配额制。
像我这种的伤残,即使读到硕士,也要找了四年工,合共加起来共见工150次。
“因为我自己感触很深,硕士毕业之后,我见了许多非牟利机构,见工时和对方谈得投契,以为十拿九稳,但谈下去后,虽然对方口里没说,但骨子里听得出很在意我身体的问题。就算是取得专业人士资格的伤残人士要在香港立足仍然不易。”小时候,邓哲平写字较慢,但在主流学校,他和一般学生无差别地上课和考试,直到公开试时才申请额外多15%时间作答,其后顺利考上港大,大学双修经济和哲学。“大学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到硕士毕业,开过补习社,受沙士影响而关闭,直到2006年,终于找到工作,做了一年因为工作内容而希望转工,但花了四年,试过坐船到澳门见工,一直到了2011年才找到新工。”
学历好的遭遇亦如此,学历更低,只适合蓝领工作的伤残人士情况更差。招招回忆身边不乏同学,读完技能训练中心找不到工作,只好反复地回去再读一次训练课程——就算他们学会了一技之长,但社会根本不愿意给机会他们,即使只是在餐厅做侍应,在公司打文件与外出派送信件等简单工作。“他们只能一再去读书来打发时间,读完没有工开,再读,再没有工开,又再读。”招招说,就算有幸受聘,伤残人士于职场上也时会发生不同问题:“有一位朋友参加非牟利机构主办的学徒计划,两、三年后工作上遇到人际问题,被欺凌,中心主任不了解,偏帮雇主那方,他觉得不开心,无人帮他,黐了线,精神出了问题,进了医院,至今仍未出院。也另有一些智障朋友,因薪金微薄,需要领取伤津及定期离开工作岗位到医院覆诊获取证明,可是大多数雇主不理解伤津的程序,以为残疾雇员经常旷工,于是否定其工作表现,对他累积怨气。”招招在两年前也加入争取残疾人士就业配额制联席,希望推动政府关心伤残人士就业问题。
有些伤残人士其实并不差,只是有许多人听到他是伤残时,很快就会下判断,觉得他们工作很慢,没有效率,没有组织能力,许多时社会标签了伤残人士,质疑他们的工作能力,但其实我遇到许多伤残人士对工作都充满热诚,他们期盼有人给予工作机会,于是比常人更心思慎密,不计较付出。
这一年,他不时到联席开会,为活动拍摄记录照片,或是上台分享讲话,许多人都说招招其实很能干。“我性格多口外向,于是其他人不觉得我是轻度智障。但在智障人士界别中,许多智障者都无法自我倡议及维权,生活上或职场上遇到不公的事,只好‘硬食’。”还有两年,招招就30岁了,学校里却没有一个同事愿意和他做朋友;工作了六年,早餐、午餐和下班都是自己孤零零一个。“只有一次,我去了一个同事的婚礼观礼,好开心,不过那次也是我苦苦央求过,对方才让我去的。我想,我在特殊学校工作也如此,很难想像其他伤残人士面对公开就业时会遇到什么问题。”招招说。
邓哲平经历了四年,经百多次见工失败后,在一次活动中认识了“香港复康力量”的高层,顺利加入其中,为伤残人士去做就业训练与工作配对。“有些伤残人士其实并不差,只是有许多人听到他是伤残时,很快就会下判断,觉得他们工作很慢,没有效率,没有组织能力,许多时社会标签了伤残人士,质疑他们的工作能力,但其实我遇到许多伤残人士对工作都充满热诚,他们期盼有人给予工作机会,于是比常人更心思慎密,不计较付出。”
发展迟缓、属智力中下的谦谦因自觉追不上学业,主动提出要离开主流学校,于是报读展亮的课程,后来被转介参加社署主办的“阳光路上”培训计划……继续阅读:【我要返工.二】家有伤健儿 母:他有自己的人生不能永远关在家
上文节录自第143期《香港01》周报(2018年12月24日)《培训课程设计脱节 政策漠视人生规划 伤健人士就业路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