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夫妇孟加拉贫民区营运社企:扶贫不是施舍
平日的下午,一群小孩光着上身,露出朱古力色的肌肤,赤脚在街上跑来跑去。瘦骨嶙峋的他们,肋骨被薄薄的皮包裹着,挺着微胀的肚子,在路边把玩着垃圾。另一边厢,从乡村来的孩子在富人的房子里洗衫、煮饭、打扫,一旦出错便会被打,甚至没有饭吃。“小孩的童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约十多年前,在孟加拉首都达卡的贫民区,这看得见的贫穷震撼了子健和家欣心灵,并在两人心中埋下了想帮助当地人的种子。正是这份惦挂,让这对夫妇先后远赴当地帮助穷人改善生活,现在更以社企形式推动贫民区妇女自力更生,助其孩子有不一样的生活。
2003年,黄子健第一次到孟加拉这个伊斯兰教国家做义工,当时仍是中学生的他,对伊斯兰教的认识局限在美国“911事件”,脑里浮现的是恐袭、阿尔盖达组织。来到贫民区后却深深感受到当地的匮乏,想来帮助他们。
非主流选择 只想人生有贡献
在香港,主流价值观往往着眼于前途和收入, 子健曾有所挣扎:“我有想过自己的前途会是怎样,但想跳出框框。我觉得人的生存不只是为了稳定,也要有贡献。后来透过朋友认识当地非政府机构,一来便做了十年。”胡家欣第一次到孟加拉做义工是十一年前,那时她仍在香港教育学院(香港教育大学前身)读书。读教育学系的她看到当地的小孩时不禁问︰为何这边的小孩会没穿衣服和鞋子在街上流连?他们不用上学吗?回香港后,她一直记挂着那边的人,为了让人生最后一个暑假过得更有意义,她再访孟加拉,留下三个月,除走访达卡外,还有其他乡村地方,后来在一次义工计划中认识了子健,并成为情侣。
家欣当时问自己︰香港其实有那么多老师,是不是真的很需要我?但毕业之后,她还是在香港执起教鞭。四年后,她和子健结婚,又过了一年,她终下定决心回应内心想法,到孟加拉扶贫。“当时学校的人很惊讶,老师在很多人眼中是份好工作,但我毅然辞职就过来了。香港的教育制度很好、很健全,起码人人有书读,这边连基本的教育也没有,我在想,会不会用得着我呢?我不是要做很伟大的事,来这边是想看可不可以作出一点贡献。”
近年,香港的中学和大专院校举办了很多到访贫穷国家的义工服务团,让参加者有很大感触,但少有人会选择到当地持续扶贫。子健初到孟加拉时,做的义工类型林林总总,有探访贫民区,有向赤脚小孩派发洗伤口药物,也试过跟随非政府组织探访露宿者和痲疯病人。家欣则主要在非政府组织于贫民区租下的一个小单位内,教小孩读书写字和简单的英文。“当时政府仍未有免费教育,所以当地文盲率很高,我会与他们的父母接触,去做家访。”
遇上求存者 触发留下来助人
在孟加拉做义工,不时会碰上触动内心的事,让子健继续留下。当地人面对的不单是生活问题,还是生存问题。有次,子健探访一名在火车站露宿的男人,那男人有吸毒的习惯,太太是妓女,两人育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小孩因为营养不良,发育得不太好,看上去只有三、四岁,脚更肿到像几卷厕纸叠在一起。
“当时,我们觉得情况危急,知道他们没钱看医生,于是带他们去医院。后来再去医院时却看不到他们,原来他们回到露宿的地方。又过了一阵子,听别人说孩子的脚曾经好转,但因为男人要利用儿子去‘乞食’,故意把儿子的脚弄到很肿,甚至打他的脚,这样才可以生存,甚至买毒品。最后,那孩子死去了,因为不妥善照顾而遭虐待致死。这世界原来有这种事情发生。”子健说。
“其实,没有一件很特别的事令我想持续留下,反而是很多小事加起来,让我看到这国家那么有需要。”家欣说,在那边,大部分有钱或受过教育的人都会选择在外国留学,但留学过后很少人会想回国发展;香港也有想去外国发展的人,但不少人最后会返回香港,因为香港才是他们的根。
“有很多原因令他们不想回来,包括政府、贫穷、资源短缺等。我看到社会上有很多这样的事,会有很多问号,很想去帮忙。虽然帮不了多少,但没有人走出来,教他们应有的基本知识、处事态度和生活技能,这国家便永远不会进步。我们觉得应该要站出来,不该留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不可以视而不见。”她说。
“派”(物资)好像很高高在上,有很多施舍不完全是错,但我们想给当地人一份尊重,让他们知道我们爱他们、想跟他们做朋友。
不派发物资 令当地人感尊重
子健笑言,他知道单凭两人的力量做不了很多事情,但内心就是想作出贡献。然而,这种贡献不是施舍,他们不想用俯视的角度去看当地人,故选择住在贫民区附近,很注重提供的服务会为当地人带来什么影响。“我们较少会派发物资,因为不想令他们变得太福利主义,以为外国人来到就会派很多东西、送钱。”家欣说,见过很多非政府组织会带着一叠美元和大堆礼物送给小孩。“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我们希望教他们一些知识或技能,令他们自力更生,那来得更有用。”
现时有义工队会在暑假前往当地,和两人所属的组织合作。义工队会问他们要不要准备点什么派给当地人,子健觉得,做义工或探访家庭时不应有一种“派”的观念,以见面礼的形式较为可取。他说:“‘派’(物资)好像很高高在上,有很多施舍不完全是错,但我们想给当地人一份尊重,让他们知道我们爱他们、想跟他们做朋友。派东西的话,可能每人只分得一条毛巾、一把伞。”
“(有需要的人)太多了,要派的话,派不了给整个国家。”家欣续说。过往派发东西时,也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子健说:“以前会派糖给小孩,但他们会因此打架,有些小孩会取完又取。不只小孩,他们的母亲也会来质问我们:为何别的小孩有,她的小孩没有。派东西把人性不太好的一面引发出来,探访他们、跟他们聊天就很不同。”
据世界银行的资料,以每人每日1.9美元的国际贫穷线为标准,孟加拉的贫穷率从1991年的44.2%下降至2016年的14.8%。在2010年,全国约三分之一为贫穷人口,到2016年已跌至少于四分之一。
在这十多年间,子健和家欣见到当地人的生活得到改善,农村人从四方八面前往达卡寻找工作机会。“他们觉得能到大公司的工厂车衣便好,可是,人真的太多了,没有那么多工作机会。”家欣说。
看到那边的情况,最后家欣和子健选择了成立刺绣中心协助妇女自力更生。在孟加拉营运社企有什么困难?二人在那边的生活又是怎样的?请继续阅读︰孟加拉生活不易 港人助妇女自力更生小改变是动力
上文节录自第142期《香港01》周报(2018年12月17日)《到孟加拉贫民区营运社企 港人夫妇:扶贫不是施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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