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进行中】与视障人士一同策划一场无障碍婚礼.上

撰文: 黄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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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岁结婚这天,教堂宾客如云,新娘穿着白婚纱踏着花瓣在钢琴声下向他走来,他又问自己快乐是什么,想到人生原来如此这般,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潸然泪下。编者按:一年前,我们做了一个有关视障人士情爱生活的专题,其中个案逗点和Scarlette近日举行婚礼,于是记者又写下这篇跟进报道,看看恋爱过后,他们谈婚论嫁又会否与我们有一点点的不一样?摄影:黄宝莹

逐渐失明是一场漫长的煎熬。他回想那时到医院验眼如派彩,眼部神经要断不断,生活似拉锯战,靠着那几条微细的血管与神经线维持着生命里的一丝光明。当时,没人知道他心中压着一座石磨,他也压根儿无法想像十年后不见光明的生活。习惯忍泪,出街被骂,女友和他分手,失业躲在家中避人,这些岁月他都挨了过来。然而,风雨过后见彩虹。

42岁结婚这天,教堂宾客如云,新娘穿着白婚纱踏着花瓣在钢琴声下向他走来,他又问自己快乐是什么,想到人生原来如此这般,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潸然泪下。婚礼在西式教堂举行。午后礼拜的长椅挂上丝带与花,人们唱的圣诗绵绵如情歌,满场白纱与花童、牧师与诗班。圣台上的金色烛台放着三根白烛,一支白色鹅毛笔像披着婚纱的待嫁少女,幽幽地等待婚礼开始。在教堂内任何一处都能见到中间挂着的大十字架,闪闪发亮,叫全部人都像新造的人一样。

婚前365日:一个念头的诞生

时光倒流一年多前,逗点和Scarlette并肩走在中环大会堂外面。那天,她陪他去买表演用的舞鞋。他却一整日提着个奇怪的洗衣袋,在大会堂前突然在里面拿出一扎鲜花向她求婚。她笑着答应,其后开始张罗婚礼,方发现大多数婚礼都视觉化:大红请帖上的烫金字、挂着布偶和丝带花的花车、新娘拖尾的长白婚纱与酒楼长廊的新人婚照—婚礼好像总是如此,许多视障人士因而迎合主流社会举行视觉化的婚礼,尽管看不见,也宁愿把婚礼搞得好像他们都看得见一样,与宾客进行些无意义的假互动,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所以逗点和Scarlette有了共识,想在香港举行首场无障碍婚礼。

第一步,他们预约复康巴士。因复康巴士预约者众,早在一年前已需预约好车期;其次,就是制作无障碍软件也能读取的数码喜帖。因逗点和Scarlette两人均从事展能艺术工作,朋友中常有伤残者,故计划为视障宾客安排口述影像员,让视障朋友只需戴上场内的耳机,便能听见口述员细致地描述婚礼环境布置与新人行礼上的互动;也为听障来宾设立手语传译员,把诗班的圣诗、牧师的训勉和新人的誓言传译过来。场地亦设计出寛阔的座位,让轮椅使用者和导盲犬一同观礼。

“我们起初只找了一个朋友来负责场地上的无障碍工作,后来发现需要增设口述员和手语传译员,加上视障朋友需要有人在地铁站领他们到教堂来,便多叫了几个朋友帮手做领路者。最后也需朋友帮忙拍摄轮椅使用者如何使用无障碍通道短片—慢慢一群人便形成队伍,在婚礼上分工合作。”Scarlette说。

婚前120日:无障碍小队成形

一直拖到婚礼前几个月,Scarlette才拉着逗点去拣婚纱。她每穿上一件婚纱,都叫他站在自己旁边走几步,看看他会不会绊倒。

“近年时兴拖尾婚纱,我怕他会踩到,如果他踩到,那件就不要。”Scarlette说。最后发现有裙撑的婚纱可撑起裙摆,不易绊脚,于是,他们选了一条可拆裙尾、内有裙撑的婚纱。入场时可留着长拖尾,显得华美大方,折返台上时则把拖尾拆下,方便他们手拖手地跑回台上,拍团体照时也不会因为太长的裙摆而和朋友站得老远。

“我自己则想穿回两年前拿‘十大杰出青年’时订做的粉红西装。以前,我一直以为杰青是只有社会栋梁、明星和博士才可以得到的奖。记得面试那日,好多人拿着电话簿一样的个人简历和提名名单去,不少人由具社会影响力的人提名,而我的提名人就是Scarlette。因此行礼时,我希望照样是这套粉红礼服陪我走人生新的阶段。”逗点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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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服决定好了。他们又几次到行礼的教堂做实地考察,找曾经参与过复康巴士服务的朋友安排婚礼路线,又要一早想好下雨时的路线改动。无障碍小队开了几次会,慢慢成形,亦决定在新人行礼前与负责接待宾客的教会兄弟姊妹开会,分享与残障人士相处和为视障人士领路的方法。

“这次的婚礼,除了令伤健人士同样能到场祝福一对新人外,也希望让公众明白,其实无障碍的理念不一定只在艺术观赏层面,除了看电影、听音乐会和看舞台剧外,在日常化的典礼和场合,其实也应有配合无障碍的工具,令一些伤残朋友也能一同参与。”无障碍小队队长Edmond表示。

婚前30日:婚姻登记处的小风波

婚礼前一个多月,他们到婚姻登记处预约登记,以便于婚礼当日领取文件并在教堂进行签纸仪式。

那一清早,他们在婚姻登记处填妥表格后,和当值职员谈起相关详情,职员发现逗点是视障人士,便要求他找一位亲友当“翻译员”,协助了解誓词的内容,但这个人不能是Scarlette。刚巧那日,他们没有找来亲友,只有两人同行,于是逗点请职员帮忙,但婚姻登记处的人以公职人员不便协助为由拒绝。

“我们于是向职员查询,看看当局能否提供点字版本,或是可供视障人士聆听的电子版本,但职员表示他们没有相关的辅助工具。”逗点说,职员后来甚至将责任推向他们,提出有聋人来申请,一样带朋友来协助传译,所以,他们也应请人帮忙传译。“他们说,不如畀封利是找个路人帮手。这令人觉得他们整个想法都很僵化,故问他如果我是游客呢?没有朋友呢?是否就无法完成婚姻手续?他们直接就答:‘系,你讲得好好。’之后,给我两个选择,一是关门前找个朋友来帮忙,二是到文件出来那日,再找第三者协助补回程序。但其实都不是给我选择,而是把程序押后。”逗点回忆道。

扰攘40分钟后,婚姻登记处的主任终于告诉他们,因为职员好人,愿意承担责任,协助我们宣誓,但这个情况非常特殊。

逗点和Scarlette当下无言。她后来回想:“我觉得他们是有接待伤残人士的经验,但从前的盲人朋友多会带亲友前来,或是选择息事宁人,他们没有想到充权这回事,不知道政府部门不能堂而皇之把责任推到市民身上。他们没有为伤残人士提供辅助的器材,然而大家同是公民,为什么要把制度执行得如此僵化?制造出更多的障碍?”

同为视障人士的Billy(黄俊恒)回忆2012年的经历:那年,他与健视的妻子到婚姻登记处预约登记,职员得悉他为视障人士,让妻子代其宣誓,过程顺利。可见,直至目前,政府仍未能提供一套明确的服务指引予不同部门,令前线的公职人员面对伤残市民的表现不一。

香港失明人协进会于是就此事去函入境事务处和婚姻登记处。“我们后来收到入境处的回电,指当日的助理文书主任和事务主任不熟悉指引,处理不当。其实,职员有责任代为解释文件内容。当局因此道歉,并会考虑新增辅助器材给有需要的残障人士,但未有明确日期,因为需经过程序处理。”香港失明人协进会公众传讯副经理麦凯淇回应道。

想知道他们的婚礼最后举行情况?请看下集:

【婚礼进行中】与视障人士一同策划一场无障碍婚礼.下

上文节录自第122期《香港01》周报(2018年7月30日)《方便伤健人士出席 无障碍婚礼见证有爱无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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