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分券.上】耕田赚社区货币 换物换满足感 也是一场生活革命
阿钗虽然有四天会下田,但每天实际的耕作时间只有约三个小时,她说现时孩子都大了,不用花那么多时间留在家里,孩子也很支持她到田里去,因为可以吃到有机菜。问到当初为何选择加入耕作小组?阿钗说因为小时候在乡下也帮忙耕田,对她来说耕田不算苦差。劳动一小时可以赚到10元加20或30“时分”,足以换取柴米油盐和二手物等。阿钗说,家中成员吃很多米饭,一家三口加起来可以一天吃九碗饭,有了时分券后,可以三个月不用买米。
每个月最后的周末,天姿作围都会办一次“基保墟”,当值的基保墟小组会购入生活用品,让居民以“全时分”无现金兑换货品。在访问当天的基保墟,阿钗被问到花了多少“时分”时笑说︰“300几‘时分’咋!”阿钗本来想换更多的货品,但基保墟设有换货限额,以免货物都被“富户”换走,故算得上是“富户”的阿钗当天只用了部分时分券。除了每月一次的基保墟外,街坊也可以到天秀墟的有机店用时分券换物。
天姿作围时分券已推行约十年,会员数目约有400至500人,当中有约70人像阿钗这样每天参加劳动。现时共有六个地区同样在发展社区货币,遍地开花之余,更开始了“区区通”计划,设有木制手掌作统一货币,让时分券的流通度增加,鼓励更多人赚取时分券。湾仔是最早发展社区货币的社区,当时正值经济不景的1990年代末,失业和就业不足的问题困扰不少港人,时分券应运而生,促进区内居民服务和货品交换,同时增加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交流。
劳动换物 取代金融主导模式
时分券的出现不只是改变主流经济模式,让更多基层人士可透过劳动换物,社区干事彭乐欣(阿彭)形容这是一场“生活革命”,是一个细水长流的计划。“这个计划不是一年或是五年便可以见到成效,是一件更长远的事。其实,社区货币不是要取代现金,是关于生活转型, 不再只依靠资本市场。”
“现时很多时我们去消费,现金流向其他国家或是其他阶层,基层不会得益,资本也不会只留在香港。我们花十元去超市买东西,可能只有两元会留在香港。我们这个系统是把人、土地、资源、价值留在社区里,因为时分券是不能换回现金的。从小的圈子,慢慢扩大,希望有更多不同的组织加入,能换取的服务会愈来愈多,可以取代金融主导的模式。”阿彭说。
天姿作围在天水围天秀墟设有一个摊档,让居民用时分券换取有机菜、自制酱料及有机食品等,为了扩大时分券的用途,他们更开始跟其他摊档合作,以时分券换取玩具和剪发服务等,现时已有11个摊档接受时分券。
事实上,货币的功能早已不只是交易的媒介,资本流入金融体系后,银行会透过借贷和金融产品创造及分配财富,在全球化经济的运行模式下,货币的不稳定性增加。阿彭形容的生活转型不只在香港发生,早于2005年,英国便有学者提倡“转型城镇运动”(Transition Town Movement),当时人们逐渐意识到石油危机带来的粮食不足问题,开始思考依赖石油以外的出路,寻找可持续发展的生产模式,支持社区农业及推出社区货币。
参考英国 提倡政府支持发展
阿彭说,思考往后的发展时,也有参考英国的走向。“现时的常规化生产不可持续,很多农作物也是依靠石油产品如农药、化学肥料等,这个问题是一个推力。”英国另一个推动发展社区货币的原因,是2008年的金融海啸,政府意识到大量现金外流,希望把资本留在国内,在政策配套帮助下,增加了社区货币的流通量。
布里斯托(Bristol)是其中一个得到地区政府大力支持发展社区货币和社区经济的地方,布里斯托镑(Bristol Pound)于2012年正式发行,希望鼓励更多居民支持在地消费及小店发展,推出五年后,交易额已达500万英镑(布里斯托镑兑英镑为1:1),有超过800个小商户加入收取布里斯托镑,现时更可用来交地方税及电费煤气费,市长还身体力行支持以布里斯托镑作为收入媒介。除了纸币外,布里斯托镑也支持电子支付,只要居民或商户设有相关的户口,便能以手机App或是短讯模式(text-to-pay)付款或转帐。
布里斯托的人口在英国城市中排名第八,足有456,000人,社区货币的应用规模自然比在天水围的小社区大得多,其产业经济情况等跟香港亦难以类比。然而,阿彭认为社区货币是天姿作围倡议其中一项的政策,他们选择以农业起家,是因为认为食物是很重要的一部分。1997年,本港的蔬菜自给率有一成多,但其后农业发展一直萎缩。“香港仍有很多农地可以耕作,但现时蔬菜自给率低至约2%,若所有进口食物都停了,到时香港便死了。”阿彭说。
阿彭认为,政府除了可以推出一些基金来支持社区经济发展外,还应改变其他窒碍社区经济发展的政策,例如现时缺乏保护农地的政策,亦没有墟市政策方便居民把有机菜、加工酱料等出售。“现时的所谓‘住屋土地问题’并不是因为没有土地,或是用作农地浪费了土地,而是一个分配的问题,很多土地被囤积了起来,其实是背后有很多利益关系,那为何要把公屋户和农民放在对立面?”
耕作小组中有不少成员赚取时分券并非为了帮补家计,而是真心热爱务农。只是,现时香港的环境令他们难以务农维生,而时分券正是一种能认同他们这种劳动的货币。约50岁的小英是耕作小组另一名“中坚份子”,她每周有约两天会参与天姿作围的农务,施肥、浇水、除草、收割,样样都做,乐在其中。她以前是资讯科技从业员,会接各类型项目来做,但相较之下,她还是喜欢下田工作。
“小时候家人也是耕田的,自己种的菜和在街市买到的不同,我们常常说,这里种的有机菜味道比外面的好吃多了。之前在街市买的苦瓜是不苦的,因为农夫用了很多化肥,以缩短瓜菜的生长期,所以没有那种味道。吃到这里种的苦瓜,就像是吃回小时候瓜菜的味道。”小英说。
街坊支持 营运已达收支平衡
除了在天姿作围的耕作外,小英也会花时间在南涌那边种植。她直言在香港单靠务农难以维生,即使可赚取时分券换物,也因流通量不大而面对种种困难。南涌那边推行了农夫实习生计划,她发现近年有更多年轻人对耕作有兴趣,以往农夫总是担心无人愿意接手耕田,无以为继,但现时反而不希望儿女耕田。
有了时分券和在天秀墟的摊档,收成有了出口,耕田也似乎有了个出路。不少街坊也认同他们的理念,支持本地有机菜,一天的营业额可以达1,300元,但时分券收入的部分却仍不太稳定,每天约有数十至数百“时分”不等。
那社区货币的推进可以有多远?阿彭认为把愈来愈多人的生活部分透过时分券转型,就是一个成功的方向,毕竟不会有“完成历史任务”的一天,但她坦言这是一个比较慢的转型。在天秀墟摊档出售的有机菜,现时也是按比例收取现金和时分券,从起初的七成现金、三成时分券,到现时一半一半,时分券的比率逐步提升。
按现时营运模式,天姿作围已达收支平衡,一年的现金收入约50万元,时分券的交易额则有约20万,可请到两个兼职员工,足以应付日常营运和基保墟购入货品的开支。阿彭对时分券往后的发展感到乐观,像阿钗她们的投入和支持,仿佛就是她的动力。
系列文章︰
【时分券.下】劳动平等 没雇主雇员的劳动关系 社会主义再现?
上文节录自第114期《香港01》周报(2018年6月4日)《耕田赚社区货币 换物换满足感 时分券:一场生活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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