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教育.三】副校︰帮SEN生如侦探查案 有限资源看教师心机
【融合教育.一】SEN资优生撑到中五毅然退学 廿年问题制度仍存
【融合教育.二】SEN家长︰学校支援有等于无 做功课好似打仗咁
提起SEN学生就眉飞色舞
胡乱大叫、骚扰其他同学、影响课堂学习……随着近年愈来愈多SEN学生在主流学校读书,这些负面的标签常被贴在患有自闭症或是过度活跃症的学生身上。部分学校甚至对SEN学童拒诸门外,或是劝退他们,令其照顾者的压力百上加斤。
提到SEN学生,不少老师可能会愁眉苦脸,觉得难以处理;但向赵婉娴问起,照顾SEN学生的经历,她却总是欢颜大笑,没有半点嫌弃之意。在近30年的教学生涯中,她有十多年的时间是负责教导SEN学生的。“我最开心是什么?就是我帮助他们克服或是处理了他们的困难,只要肯下点功夫,看到他们最后成功了,这个小孩‘得咗’了,足以让我开心好久!”她笑着说。
红磡信义学校300名学生中,有约一成是SEN学生,当中包括患有自闭症、过度活跃症和有听力障碍者。校长黄智华指,社会是多元的,香港早期实行的是精英教育,现时会更希望提供优质的教育,照顾不同学生的需要。然而,太多或是完全没有SEN学生的班别,都不理想。部分学校有近两至三成SEN学生,对学生的学习及成长会造成困难。
为支持学校妥善分配资源协助SEN学生,教育局于2015/16 学年起,透过关爱基金拨款,设立特殊教育统筹主任(SENCO)试验计划,与学校支援小组协作,为SEN学生提供特殊支援服务。政府更于去年宣布把计划恒常化,于三年内进一步扩大到全港所有学校。
然而,上月审计署就融合教育做的审计报告指,现时844所学校中,有四成多的学校各有多于50名属第二和第三层级的SEN学生,首45所学校各有100名或以上这类学生,其中五间学校甚至有150名以上。
相信家校合作的重要性
黄智华认为,学校应该是社会的缩影,每所学校均应该接收一定数目的SEN学生,才是真正的融合教育。
赵婉娴说,学校对于SEN学生一视同仁,收生时并没有因为学生是SEN生而不愿意收,只是收生后,学校会着力把学生“调校好”,同时会要求家长也要协助学生改善其SEN状况,笑指自己对学生并“不包容”。
“要包容实在太容易了,若我只让SEN学生坐在课室上课,其他什么都不做,那就令他浪费六年的时间。不要以为,单靠学校便能把小孩教好,开学时,我就跟学生家长说,如果把小孩送来学校,在家却没有跟进的话,我会直接叫家长不要期望太高。”这样说,并不是她不想教SEN学生,而是相信家校合作的重要性。
事实上,学校会在学期开始时,让已评估为SEN学生的家长签署一份同意书,同意书上列出多项学校提供的服务,包括课后功课辅导、社交训练小组、读写乐课程、想法解读课程、语言治疗、家长小组等,若家长希望的话,学童便可以得到相关支援。学校更为每个有自闭症的学童设立个人学习计划(IEP),和家长及专业人员以学童的需要订立可行的目标,改善其行为及解决学业上的问题。
要提供这些支援,看起来就是要增加人手资源和培训,课后小组要老师额外花时间;特别的教材要教师受过培训才能有效施教;抽离教学则需要在编制上增加人手,负责SEN学生的教师工作繁重,压力极大是不是常态?在学校仍未设有SENCO职位时已开始专责处理SEN学生事务的赵婉娴指,最重要的是把架构做好,只要愿意把课堂结构改变,这些不会是额外的重担。
一条龙式施教 助调校情绪
他们的学校按SEN学生的人数,取得教育局每年约35万元的学习支援津贴拨款,学校主要运用这笔拨款聘请两个教学助理(TA),处理的不只是教学上的问题,更有个别化功能上的训练及情绪上的改善。
当中协作教学可以说是跟进SEN学生其中一项重要支援政策。学校并非只对SEN学生加强辅助学习,非华语学生也得到同样对待。在主科中英文的课堂上,部分班别会在每节均有两名甚至三名教学人员同时在课室里,其中两名分别负责SEN和非华语学生的学习,按需要时会有一名教师在外负责主教大班,另有一至两名支援主任辅助教学,观察个别学生的表现,再在为SEN学生而设的功课辅导小组跟进相关问题,也会跟大班的老师商议较好的教学方式,以协助SEN和非华语学生学习。
此外,该校另有分组教学,由一名教师教授大班的同学,另有支援教师负责教导SEN学生。
赵婉娴说,部分学校可能无法实行这些协作教学模式,原因是他们觉得两个老师在同一课室里是浪费资源,但该校却安排同一个支援老师在课堂上及课后班协助SEN学生学习,让学生的问题由同一个老师跟进,而不是外购课后功课辅导班服务,由别的老师做支援。
“我们就是不希望SEN学生特殊嘛,所以,他们会在常规课堂中和其他学生一同上课。”若有部分SEN学生需要个别支援,学校还有抽离的课堂,甚至有一对一的课堂。“我们会在每周两节的音乐课的其中一节将他们个别抽离,上一种为读写障碍生而设的读写乐课程,或是为自闭症小孩而设的想法解读课程,帮助他们写字认字或是表达自己,而这种功能上的训练就是由TA去做。”赵婉娴耐心解释。
赵婉娴并不执着于让每个SEN学生出席每一节大班同学一起上的课堂,反而认为要“以人为本”,不断思考对学生而言什么是最重要的,让他们学会调节自己。在访问期间,她不断强调“调校”的重要性,而不是把SEN学生放在同一环境下就算了。“如果学生有情绪问题,我们帮他调校情绪,那少唱一首歌又有何问题呢?”
讲社交故事 助改变行为
要把学生调校好,要花的心思可不少;要改变小朋友的一个行为,要做的事情同样很多。自闭症小孩比较容易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才会有“失控”、“乱叫”的情况出现。赵婉娴以改变一个自闭症小孩对做评估的恐惧为例,指学校会为小孩写一个“度身订做”的社交故事,天天跟小朋友读,也让家长在家也跟他们一起读,长期潜移默化,也是改变行为的一个方法。
社交故事并不是其他人的故事,主人翁就是SEN小孩本人,故事可以短至只有数页,却加入了小朋友自己及其跟母亲或朋友合影的照片,让学童更容易代入。
故事开头为主人翁订下了一个目标,就是“跟试卷做朋友”。图片是一幅主人翁和朋友手拉手的照片,朋友的头却被换上了“试卷”。之后写着:“评估时,我要拿起笔做卷。”图片则是主人翁认真答卷的情形。句子下是“我会努力做好每一道题”,是主人翁答卷的特写。
最后两句分别为“完成到的话,我会很开心,因为这能证明我的能力”和“妈妈也会很开心,因为我是好孩子”,下面则是主人翁拿着完成了的试卷对着镜头开心地笑,以及妈妈举起拇指赞好的照片。
该校教师陈玉婷说,起初也不太相信这些社交故事会带来改变,但后来为多名SEN学生编写了,再持之以恒,却又真的看到学生的情况有所改善,发现原来社交故事是有效的。
这些社交故事大概有固定的句式结构,先是写其他同学在某个情景下会如何做,再写SEN学生自己也可以做到,实际情况要如何做,到最后做到了会得到别人的称赞。事实上,在教育局的培训课程中,也有教教师编写社交故事,但赵婉娴说,不是所有教师读完课程都会跟着做,培训课程后没有实践,那就浪费了技巧。
教育是对人的工作 在于用心
社交故事也是实践IEP的其中一个方法,故IEP并不单纯是为学生订下了当年的目标,再审视学生能否改善,更重要是就着个别的目标去设定个人化的实践活动,帮助他们达标。
针对自闭症学生,TA会跟他们上个别的“想法解读”训练,透过画画或是电脑图,让小孩明白自己的想法,了解在学校、家庭等特定的情景下,应如何处理当时的情绪和想法。而在IEP中,也会记录学生当时的行为表现及情绪,以便长期跟进。
从这些训练可见,订下一个IEP要花的心思的确不少,因为背后要为SEN学生度身订做的安排着实不少。
这种个别化的支援,需要有经验或是受过相关特殊教育训练的教师才能提供,而近年来,因应SEN学生的人数上升,在普通学校就读的情况也很普遍,多了教师参与教育局于2007/08 学年起提供的三层培训,分为基础、高级及专题课程,但课程的深度能否令大部分老师对SEN学生的情况有足够的认知及技巧去教学,却仍然成疑(参见右稿)。
赵婉娴指,现时的培训课程安排有待改善,其中试教部分更不理想。她的学校也曾受邀请,希望能让课程学员试教实习,她直言,问清楚安排后就谢绝:“因为这样试教会牺牲学生的学习环节,即使一、两堂也不想。”
她指出,该节课会有四或五名老师到访,但一堂课只有40分钟,每人教一部分,那就是每人只教10分钟。“那在学生的层面来看,不是很奇怪吗?”
每每说到学生,赵婉娴总是眉开眼笑。她相信,SEN学生不代表智能上或能力上有问题,只要教师愿意花心思,他们也是可以有好的发展。
她认为,IEP实行得成功与否,也是视乎老师有没有心,愿不愿意花时间去做,而不是法例要求老师做了便可。教育从来都是对人的工作,收了学生,便要想方设法把他们教好。说着,她突然问记者,这种想法会不会太单纯?但从她爽朗的语气中可以得知,这种“单纯”为她带来了无比的满足感。
关于“三层课程”及其成效 高级课程长102小时,旨在让老师掌握为学生提供第二层小组教学支援的方式。专题课程则长90至120小时不等,提供深入的培训。 教育局曾订下目标,政府每所公营普通学校的培训在2014/15学年完结时需达到:(i) 最少应有10%至15%的教师修毕基础课程;(ii) 最少应有三至六名教师修毕高级课程;及(iii) 最少应有三至六名教师修毕专题课程(每个类别的课程尽可能有最少一名教师修毕)。 审计署根据在2016/17学年年终时学校的培训情况,审查了全部844所公营普通学校达到三层课程培训目标的情况,发现分别有37所(4%)、83所(10%)和47所(6%)未能达到就基础课程、高级课程和专题课程订定的目标,而政府再一次于2015/16学年修订了的培训目标,把各层的修读人数要求再次提高。 于2017/18学年,在公营普通中、小学的教师人数分别为22,449及21,286人,未有修读相关课程的教师显然占大多数。审计报告更指出,有部分SENCO主任尚未修毕三层课程或具备同等学历。 截至2018年1月,在244名SENCO主任中,有56名,即超过两成仍在修读所规定的培训课程,尚未修毕的SENCO须在担任有关工作的首年内修毕课程。 事实上,坊间也有不少声音质疑课堂对教师培训的成效。早在1993年,教师可修读为期两年的特殊教育教师训练课程,包括首年全日制上课及随后一年的在职教学实习,而香港教育学院特殊教育系于1994年接办此课程,有教师修读此课程的学校也可获政府资助聘用代课教师。然而,于2004年,政府不再资助学校聘用代课教师,香港教育学院也不再营办此全日制模式的在职课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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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节录自第113期《香港01》周报(2018年5月28日)《融合教育︰徘徊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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