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书18世纪朝鲜《武艺图谱通志》 热兵器年代才推冷兵器兵书?
上月,千月堂举办讲座“少壮工夫老始成 - 从《武艺图谱通志》成书,看十六世纪中日韩朝鲜之战后朝鲜的奋进”,邀请了香港浸会大学历史系高级讲师范永聪、香港浸会大学历史系副教授谭家齐和香港理工大学中国文化学系专任导师刘继尧任主讲嘉宾,分享他们对成书于十八世纪的朝鲜武术著作《武艺图谱通志》对中日韩影响的研究心得,《武备志》编辑为大家笔录是次讲座部份内容。
《武艺图谱通志》简介︱《武艺图谱通志》又名为《御用武艺图谱》。它是由朝鲜李氏王朝第22代君王正祖在1789年下令编纂,经壮勇营武官白东修(백동수,Baek Dong-soo)主导,连同检书官朴齐家(박제가,Pak Je-ga)、李德懋(이덕무,Yi Deokmu)共同编撰,成书于1795年。这是一部整合当时朝鲜日本中国三地武艺的武艺图谱文献,亦是现代学者研究、复原传统朝鲜武术的重要文献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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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推动打近战军制改革
十六世纪末的朝鲜壬辰倭乱(1592-1598),中日韩三国连绵七年交兵鏖战,这场撼动东亚的大战对三国带来深远影响。战争期间,明朝援军屡建奇功,使李氏朝鲜政府反思自身军事武力的弱点,主动学习明朝军事优势来改革自家军队。范永聪指出,壬辰乱后朝鲜引入《纪效新书》(下文简称《新书》)和《武备志》等中国兵书,二百年后在这些中国兵书为基础上,推出自家武学著作《武艺图谱通志》(下文简称《通志》),他认为背后原因除了继承朝鲜自日本入侵后吸纳日本和中国传统武术知识的传统外,也与这二百年来朝鲜文化界开始重视实学的时代背景有关。
根据《通志》内文参考书目和提及成书背景,明朝戚继光《新书》对此书形成影响甚深。范永聪指出,壬辰之乱时明将李如松成功击退倭军,正是仰仗有丰富对倭寇经验的浙江军(由戚继光训练而成的武力集团),因此朝鲜人一直十分重视戚继光长期在前线抗倭所累积的军事经验。
他指出《新书》对朝鲜军制改革带来变革性影响。壬辰乱前朝鲜军队重视弓兵打距离战,相反日军有悠久“一骑讨”近战单挑文化,故而两军接战时朝军一旦遇近身战往往弃械而逃;戚继光在抗倭寇时发明的鸳鸯阵,却十分注重埋身兵器的对战,这也让戚家军以擅于冷兵器近战闻名,近身战术也随《新书》引入朝鲜军制。此后,朝鲜军方赐以厚禄,十分重视培育专打近身战的“杀手”兵种,朝鲜人在《新书》为基础下引入大量中国武术文献,先后汇编成《武艺诸谱》和《武艺诸谱翻译续集》,以上文献遂成为《武艺图谱通志》成书蓝本。
《纪效新书》两版本内容差异
谭家齐指出《纪效新书》有两个版本,通行十八卷本为戚继光军旅生涯早期著作,收录南方抗倭以冷兵器为主作战经验;戚后来调往东北抗胡,运用更多重砲战术并将经验写成《练兵纪要》,而他在临终前总结一生军事经验写成的十四卷版《新书》,则添加了更多热火器战术内容。《通志》未明言采纳哪一版本《新书》,但谭家齐从不同资料考究,估计朝鲜极有机会吸收的是《新书》初版,所以《通志》内容也比较重视单兵和拳脚的训练,亦较少提及火器。
值得留意的是,《通志》成书年代冷兵器战阵已开始没落,为何朝鲜仍然选取吸收仍以冷兵器军事经验为主,与最新军事需要存有差距的《纪要》初版?谭家齐指出壬辰乱后朝鲜享有大致二百年的太平,《纪要》初版特别重视军队纪律,要求士兵临危不乱严禁临阵逃脱,这正符合当时朝鲜对民兵的纪律要求,也符合应对朝鲜朝廷较常遇到的敌人──仍以冷兵器为主的地方叛乱或盗贼。
以兵器应用技术分类
刘继尧则指出相较其他中国兵书,《新书》是中国罕有提及作战技巧和拳术的兵书。他指出《新书》强调从二人对抗性训练和体能训练来提升军队作战能力,并有大量训练实例,这点对朝鲜军队训练带来深远影响。有趣的是,相较于中国兵书以兵器相短来分类,《通志》则以“刺、砍、击”的兵器技术来分类内容培训士兵,还比中国更早在兵书中运用图谱解释动作,让阅读能力相对较低的士兵可更透彻了解动作要点。他又提及《通志》收录偃月刀内容,从中看到与华夏“关羽文化”的关系,亦看出李氏朝鲜虽为清朝藩属,但私下仍以中华文化正统自居。
三位讲者总结,中国的武将为求自保,个人军事经验往往秘不传人,因此中国兵书甚少谈及实践操作内容,戚继光是中国少有武将无私将经验付刊成书。而《通志》表面看似吸纳中国军制和武术来对抗倭人,但其实亦同时吸纳了日本的军事武术优点,来强化自身的军事武术。
最后,中国和朝鲜传统皆重文轻武,中央政府为了政权安稳,并不鼓励民间尚武,但随著两国皆面对外夷入侵,《新书》和《通志》这类教导如何培训乡里保甲武力的著作(戚家军来源便多为农村乡里子弟)再度被重视起来。范永聪补充,李氏朝鲜文班官员由始至终压制武官,朝鲜虽然有二百多年军制改革,但社会文化结构仍未配合新制下军人需求,整体军人待遇低下酿成后来多次士兵哗变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