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摄影】杨德铭的另类视角 发挥幽默的力量
“我是一个自卑、内向的人,对社会比较抽离。”“摄影容许我躲在相机后面,很抽离地去观看世界,所以摄记十分适合我这种性格的人。”这是摄影师杨德铭(Paul Yeung)对自己的描述。他形容的抽离或许是无法与人轻易建立亲密关系的意思,于是刻意保持距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参与方式,我不是那种可以involve深入relationship的人。”谈及他印象深刻的摄影经验,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与他健谈的形象相比,自卑和抽离的形容显得稍微突兀,却也解释了他的作品特色─现场的另类视角。摄影:马熙烈
这或许是Paul Yeung的自觉,也是影响他创作的关键。
2000年毕业于中大新闻系,他选择了一条难行的路─加入摄影记者行列。“薪酬低”、“地位低”和“前景不明”是当时摄记的代名词。同系毕业生选择摄记工作的寥寥无几,Paul说只有两个后来也转了行的师姐。走上这条路,全因一句:“我喜欢影相”。
摄影师一做便十多年。Paul表示自己也迷惘过,更一度考虑过转业。“摄记前景茫茫,又脱离家人期待,当时会思考继续做下去会怎样?是否可以继续发展呢?有考虑过转做文字记者,甚至转行。”转头,又觉得自己唯一的本领就只有拍照。于是,工作之余,他开始拍自己的作品,“我在工作时带一部小相机,拍自己喜欢的东西。”除了摄影,他也写网志,“早期写的一些Blog,图片下面有一些文字”。享受创作的同时,他也渐渐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镜头后的自觉
创作的全盛时期,是从事杂志图片编辑的时候。工作经验累积的视野,轻松和弹性的工作状态,他有更多心力集中自己的创作。“消费展、奥运福娃、《花非花》都是那个时期的创作”他娓娓道来。
摄影记者出身,走在前线,在现场参与社会事件。他却强调“我关注社会,却以传统纪实摄影完全相反的方向进行。传统的纪实摄影以悲天悯人的关怀为基调,我一直希望尝试拉阔纪实摄影的空间。”这或许能解释他独特的个人创作风格─与工作中熟习的表达方法保持距离,同时也是他的自觉与抽离。谈及人生中的重要影响,他说蔡志忠的《漫画庄子》给小时候的自己有很大的震撼。“世界之大,不困在自己的规条之内,原来可以这样看世界,有很深印象。”他说。
或许是这份自觉,他认为创作是为了表达个人世界。那么个人表达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是一些内在的东西需要讲,要流出来;缺乏了就会变得很机械式、很功利。”“创作是向内的,最终是讲自己内在对世界的看法,一种慢慢的修为。”他补充道。
幽默的力量
喜欢杨德铭作品的人大概都会同意,他的创作有一种令人会心微笑的幽默感。为雨伞运动“外国势力”制造证据的《勾犀科实》;展示警察在制服下另一面貌的《Yes Madam, Sorry Ah Sir》,Paul强调自己喜欢幽默的表达方法。
“幽默有一种包容性,包容不同的可能性。”他觉得幽默能令人笑,笑出来了,有些东西便能自然而然地得到化解,继而提供大家一个松动的空间。
被误解的幽默
幽默一词很抽象,大家对幽默的理解也不一样。Paul的幽默里有互相戏谑、自嘲、甚至“阴湿”。把“阴湿”放进摄影,也是他的幽默。“小众、偏门、衰格、邪邪地、细眉细眼的个人恶趣味,一种 guilty pleasure”是他对“阴湿摄影”的阐述。不愿困在传递“真善美”的主流摄影价值框架里,“阴湿摄影”是他回应社会、回应摄影的方法。但,表达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选择幽默?“不是(我)选择幽默,是内在地,几啱channel的一件事。”那总有个选择了幽默的契机吧?他说第一次在书店看到英国著名摄影师马丁.帕尔的作品就被其吸引了,当谈到马丁的作品更表现兴奋。“我钟意佢,是发自心底里地钟意佢啲相。”马丁.帕尔的作品荒诞、抽离、阴湿幽默,对Paul而言却是能引起共鸣,贯通内在世界的重要风格。
创作人或许也怕人误解,但他却不忌讳。《Yes Madam, Sorry Ah Sir》并不是人人懂得笑,甚至有人为之愤怒。
《Yes Madam, Sorry Ah Sir》是一本以警察为主题的摄影集。创作意念萌生于反高铁运动时期,留意到示威活动中过多的警力,他好奇警察执勤时会做些什么行为,于是,带着“他们执勤时都在做什么?他们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什么很少人以警察为拍摄题材呢?我们心底里对警察又有什么想像吗?”的疑问,他开始在大大小小的示威活动中展开拍摄警察的工作。
照片以“鲜见的角度”和“放大局部、展示细节”的方式,强调警察的某些行为,继而造就颠覆警察传统形象的效果。
作品集结成书打算出版,有出版商以政治理由拒绝印刷,更有人指控他抹黑警察。摄影集出版受到重重阻碍,面对批评,他处之泰然说:“其实都有心理准备,在两极社会中,(这本书)争议比较大,是无可避免的。其实是照妖镜,照出你自己。”
最后,《Yes Madam, Sorry Ah Sir》走上了集资平台─crowdfunding,希望在网上集资出版。
既然幽默能包容,《Yes Madam, Sorry Ah Sir》的幽默又在包容什么?“警察不是铁板一块,不是高高在上。原来可以这样去看阿sir,他会饿、会流汗。我们会取笑朋友大汗,但会否取笑阿Sir大汗呢?为什么?”他答道。
留白的可能
Paul说自己不喜欢“太出、太白、太尽”的表达方式。作品传递什么信息,应该交由读者自己解读。《Yes Madam, Sorry Ah Sir》是抹黑还是美化警察,每个人都能有自己的阅读方式。作者已死,他不太介意别人的评价,所以把摄影集放到网上集资平台,却要向公众解释作品,令他不太习惯。“我喜欢留有空间,让大家感受。作品最终的目的是什么,最好你自己思考。讲得太多会失去趣味。”
《Yes Madam, Sorry Ah Sir》的幽默考验香港社会的幽默感,Paul想要的留白,又会是一个怎样的趣味空间?
杨德铭(Paul Yeung)
自由摄影人,摄影记者协会的前主席。游走于不同的社会运动,以个人的独特视角拍摄示威的日常。他的作品风格独特,颠覆主流摄影价值、揭露平常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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