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制造】保留童真 造袋匠谈一件有意义的事
近年常常会听到这种论调—香港制造业没落了,而且永不能翻身。我们曾经在60、70年代有冠绝世界的制造业,但往后我们并没有坚持到底,经验丰富的一代老师傅退下火线,下一代却没有跟从老一辈的步伐。今年年初,本地牛仔裤品牌蓝龙位于香港的工作室决定迁到内地。这个本已寸金尺土的地方,是否连一个小小的空间都容不下,让各种行业难以生存?
也许这样问会更尖锐:制造业在香港还有前景吗?
摄影︰叶璋时
小怪兽 来自巴黎
来到荃湾一个不足1000平方呎的工场,见两人正在专心制作一个新款背囊,其中一人是品牌Teddyfish的创办人黄兆鸿(Siu),另一人是他的拍档林玉茹(Jade)。由创作到缝制,都在这个一眼看完的工场内进行。
工场的一个角落,放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原来桌子也是他们的“出品”。“我和Jade都是读产品设计的,所以懂得金工。”Siu用不太纯正的广东话解释,他是来自巴黎的华侨,而Jade是在香港长大的马来西亚人。
这个品牌早在2010年已经在巴黎开设,后来两人因私人理由回港,品牌也随之“扎根”香港。“Teddyfish原本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玩笑,我花名叫Teddy,Jade花名是Fish,于是我们将大家的花名结合,成为品牌名字。”Siu半开玩笑地说。品牌的logo是一只熊身鱼尾的生物,二人暱称为“小怪兽”。“这个logo同时也代表将二人的个性和长处结合。”
“三尖八角”背囊 保留童心玩味
老实讲,Teddyfish很不“香港”,应该说,绝不是一般香港人会喜欢的款式。近年backpack风行,不少香港人都会揹着某几个牌子的袋款,走在街上“撞袋”是等闲事,但Teddyfish的出品,却带着一丝建筑的影子—看似简洁,但突然来一个“三尖八角”的褶边,老一辈看见了,应该会摇头说:“无𠮶样整𠮶样”。
“我们从没有说过自己是一个时装品牌,我们一开始做手袋的角度并不fashion。”Siu说。但正因两人非正统时装设计出身,反而有更大的发挥空间。“我们不是以style为出发点,反而会想像如何能够满足顾客需求,先制作一个大约的形态,再加上一点点玩味,好像玩泥胶一样,要play with form。”品牌的口号是“ready to get old”,除了代表寄望出品能伴你一生外,也许还包含这点童真。
深水埗店舖逐结业 香港不再是宝库
不过,在香港用人手做袋,听着也觉得很“离地”,钱从何来?两人要如何生存?有人会买吗?众多问号从脑海浮现,Siu倒是淡淡地以一句回应:“当时觉得香港环境很适合,我们又用便宜的价钱租了一个studio,也没多想就开始了。”他笑言,要找材料和金工器材的话,深水埗是一个宝库。“这里什么材料‘架生’都很齐全,又有许多批发商,有时制作途中材料用光了,走一转便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在巴黎,布匹公司在郊区,又没有批发商,材料用光了,由下订到收货起码要两星期,期间你什么也做不了。”
一切都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甚至令人觉得前面所述的问号都不再重要。谁知Siu又再淡淡然地抛下一句:“开始时觉得容易,但做了几年,环境改变了,许多问题开始出现。”深水埗棚仔消失,大概已经是一个迫切的警号,其实在此之前,他们早已察觉这个地方正在改变。“这3、4年来,每次去深水埗,总有店舖结业,有时在某公司订了一批布,下次打算再买,才发现它执笠了,就算店舖还在,想再订上次买过的布料,颜色和质地都可能不同,香港太混乱了。”现时品牌有部分材料从外国订购,品质和供应稳定不在话下,更免去舟车劳顿的烦恼。
“香港制造” 光彩不再
但这又是否他们希望的结果?坦白说,Siu不只一次提到在香港长期发展有难度,但要好好解释原因,大概不是易事。“我早前在纽约参加展览,以‘香港制造’的独立品牌身分参展,有些人不知道香港在哪里,又或者以为‘香港制造’等如‘中国制造’。”他停了半晌。“大约9成人都这样问。没办法,‘中国制造’在外国的image不好,我常常要向他们解释两者之间的分别。事实上,即使到了今天,许多外国品牌在香港都有代工厂,例如珠宝品牌,香港手工一点也不会比外国输蚀。”
还有一点不言自明—人才凋零。香港懂得造袋的师傅所余无几,就算还有心,也无力。“我们请了几个老师傅帮忙造袋,他们经验丰富,但都不年轻了,身体有毛病,不能常常帮忙,结果多数是我们亲自上阵。”他们曾想过移师国内制作,但Siu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要保留质素,一定不可以将生产移至大陆,香港手工始终有保证。”却不排除将来会搬回巴黎,他无奈地补上一句。
创作空间难寻 仍想做好一件事
人们常说创作需要养分,养分从何来?就算将自己关在象牙塔里创作,最终作品还是得面对大众。“我觉得整个社会的文化和生活都会影响创作,香港在这方面其实很缺乏,不够多元化,举个例子,外国有个电台,整天都在播哲学对谈,香港有没有这些节目?”走进任何一个商场,一模一样的倒模店舖,还有铺天盖地的建筑,也让Siu开始怀念巴黎的宁静。“我第一次来到香港,觉得很amazing,被高楼大厦包围,有很多天桥隧道,很复杂,巴黎是一个很平的地方。”现在Siu在大厦之间擡头,只觉疲惫。“创作需要空间,但我在这里找不到让人平静的空间,连公园都要塞满无用的装饰,真的让人很累。”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很感激香港。“我们当然不可能100%满意香港的生活,但我觉得香港是一个很包容的地方,在这里我们得到过许多人的帮助,没有人因为我们是外来人而看不起我们。”这几年,香港有一种“排外”气氛,二人对此也有一番感受。“始终我们不是在香港土生土长,直到现在,还是会觉得自己是‘外人’,但在香港慢慢建立了人际关系,我觉得再也离不开了。”Siu补上一句:“而且我们还是相信自己做的事有意义。”
什么意义?“努力去做好一件事吧。”他笑着下了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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