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岁女童上海医院遭猥亵 61岁老头赔5.5万称病免罚 母亲无奈原谅

撰文: 郑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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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媒《经济观察报》9月18日报道,一名9岁女童小羽(化名)于2023年在上海儿童医院住院时,遭隔壁床患儿的61岁外公杨某某猥亵。

事后小羽剃掉头发、将自己包裹严实,最终被确诊患上PTSD(创伤后压力症),然而伤害女童的61岁老头却因患病无法收监,小羽母亲为了给孩子治病也只能选择拿5.5万赔偿金(人民币,下同)后谅解。目前,小羽母亲陆梅因无力支付就医费用,只能在医院大厅为孩子用轮椅、露营箱等搭起一个简易的“家”,继续为孩子病情康复而努力。

小羽出生于2014年1月,患有肾病长期有血尿和腹痛症状,其母亲陆梅从老家将小羽带到上海医治。今年中秋,小羽和2个同样患有肾病的妹妹在上海儿童医院的角落度过。小羽的双腿因不明原因的关节肿痛缠上绷带,她只能瘫坐在轮椅上。

吵闹的门诊大厅,每个路过的人都让小羽感到危险。她整天把眼睛埋在帽檐下,再用围巾把头脸蒙起来。看著小羽的样子,陆梅总会回想起2023年10月24日,就是在这个门诊大厅的楼上,女儿被隔壁床患儿的61岁外公杨某某用手摸脸、脚及大腿内侧等方式,实施了猥亵。

9岁女童上海医院遭61岁老头猥亵。(示意图/Getty Images)

患肾病治疗却遭猥亵:“旁边的爷爷摸我”

2023年10月24日,是小羽入住上海儿童医学中心2号楼8楼神经内科808病房的第一天。三人间里小羽的床位靠近病房门口,隔壁床是个1岁左右的婴儿,正由外公杨某某照看。靠窗的病床住了另一个孩子,孩子父母拉起帘子在休息。

陆梅记得,那日杨某某特别热情,询问她从哪来、如何带著三个女儿来上海看病、小羽得了什么病。下午时三个女儿饿了,陆梅告诉护士,她带两个小女儿去买晚餐,护士让她快些回来。一个多小时后,陆梅回到医院,天已黑但病房灯却没亮。她走进病房大声问:“怎么那么早就把灯关了?”

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网络资源图)

陆梅一眼就发现小羽的异常,她双臂抱胸坐在床上,脸上有泪痕。见到妈妈,小羽哭诉说:“旁边的爷爷摸我。”陆梅立即跑到不远处的护士台大喊,“我们家孩子被旁边的人摸了。”

医护进门后,加害人杨某某竟先问:“咋了?”陆梅说:“你干什么了?”对方回:“我没干什么!”当时,杨某某的外孙还在病床上睡觉,靠窗的一家人也在休息中。她立即要求医生报警,医生让她先安抚孩子。约五六分钟后,陆梅把小羽抱到病房外,再次要求医生报警。然而医生却未理会她,大约20分钟后,陆梅自行报警。

十多分钟后,警察抵达在护士台旁边的一个小房间询问小羽。面对警察询问,小羽一直在哭,好久不说话,最后才告诉警察,杨某某先是摸了她的脚、手和脸,后又把手伸进内裤,她把杨某某的手往外推。询问后,警察把杨某某和陆梅母女带到派出所做了笔录和DNA检查。

“我要剃头发” 小羽包裹自己不与外界接触确诊PTSD

做完笔录已是半夜,陆梅告诉警察,必须换病房。“警察也帮我争取了,可医院说给我们换不了房。”医院没有答应陆梅的要求,只把杨某某的外孙转走了。

当晚,小羽久久无法入睡,深夜,小羽入睡不到15分钟就惊醒了,哭著反复问:“我做错了什么?”陆梅回答女儿:“你没做错任何事情。”第二天,小羽开始不说话,躺在床上默默哭。陆梅再次要求医院换房,医院才安排换房。

第三天,小羽对陆梅说:“我要剃头发。”剃光头发,望著镜子,小羽大哭。从理发店出来,她就不再说话,连妈妈也不让碰。11个月过去了,小羽没有洗过澡,每天靠安眠药入睡。每隔几日,陆梅会给女儿多吃一片安眠药,趁她熟睡时给她擦身。

半个月后,小羽在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初步诊断为急性应激反应;一周后,被诊断为PTSD。病史记录显示,小羽病前性格外向,住院期间被隔壁床陪护猥亵,此后出现严重身心反应,情绪不稳,哭闹,不让别人碰,把头发剃光,缄默,做噩梦,情绪极度崩溃,不能入睡。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

心理咨询师陈倩第一次见到小羽时,她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不露出来,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太不安全了。2023年11月—2024年4月,陆梅每周带小羽去看精神科门诊。2024年4月至今,因为缺钱,精神科门诊频率下降到约一月一次。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的门诊单记录了小羽的变化,她的心理症状至今没有好转,还在继续加重。从去年12月开始,小羽在紧张时会有自伤行为;今年7月,小羽经历月经初潮,情绪不稳定,不愿出门,不愿洗澡,有时候服药不配合,意识清,接触不合作,缄默状态,戴著帽子,用围巾包著脸。

陆梅说,小羽月经初潮后,整整哭闹了7天,说:“就是因为我受到(伤害),才会这样。”陆梅告诉女儿,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每个女孩都会有。但小羽无法听懂陆梅的话。一位精神科医生说,小羽已出现退行(应激状态下退行到使用早期生活阶段的某种行为方式),建议尽快住进上海精神卫生中心的儿童单独病房。“心理疾病的黄金治疗时间是一到两年内,现在已经一年了,要抓紧时间”。

独自抚养3个女儿的陆梅明白,但她没有钱。尤其3个女儿都有血尿、连续发烧等肾病症状。

杨某某癌症晚期无法收监 小羽母亲无奈签谅解书:没有别的办法了

2023年10月24日,案发当天,杨某某被公安机关抓获并如实供述了主要犯罪事实。次日,因涉嫌猥亵儿童罪,杨某某被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决定并执行取保候审。然而当时警察告诉陆梅,因为杨某某是肺腺癌晚期病人,无法收监。

2023年11月9日,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对此案侦查终结,以杨某某涉嫌猥亵儿童罪,向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

此时,小羽除了连续发烧和血尿外,还被诊断出患上严重的PTSD。上海儿童医学中心一位医生在开住院单时说,需要给小羽先准备8万元到12万元的治疗费用,陆梅无力承担,于是她向杨某某提出了12万元的赔偿金额。

杨某某没有答应。陆梅说,检察官和法律援助律师告诉她,杨某某是肺腺癌晚期患者,随时可能会死,他一旦死了,什么赔偿都拿不到,可以“把要求降一降”。陆梅把索赔金额从12万元降到8万元,又降到6万元,最终对方答应给5.5万元。

2024年1月26日,陆梅签署了一份由杨某某律师起草的《刑事谅解书》,收了5.5万元赔偿款。《刑事谅解书》中写道:“本人考虑到杨某某患有肺腺癌等严重疾病,且其子女家庭条件也颇为拮据,对于此次赔偿已倾尽全力。因此,本人作为小羽的母亲,接受杨某某及其家属的赔礼道歉,对杨某某的违法行为自愿表示谅解。”

签谅解书当天,陆梅和其法律援助律师的微信聊天记录显示,陆梅说:“我没别的办法了,只能同意了。”5.5万元的赔偿金额,具体包含哪些赔偿事项,陆梅没有进行具体的测算。

律师黄思敏表示,在猥亵儿童案中,无论在法律程序内还是法律程序外,她都会主张进行心理治疗。但在刑事案件中,法律普遍支持的是直接的物理伤害,比如去看妇科外伤的支出、家长的误工费、交通费、住院费。

免于起诉是否合理?

2024年7月22日,上海市浦东新区人民检察院出具了《不起诉决定书》,其认为杨某某实施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7条第3款规定的行为,但犯罪情节轻微,具有认罪认罚、坦白、赔偿谅解等情节,因此对杨某某不需要判处刑罚,决定对杨某某不起诉。根据《不起诉决定书》,赔偿谅解是杨某某被免于起诉的重要原因。

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37条第3款规定,猥亵儿童的,处5年以下有期徒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处5年以上有期徒刑:猥亵儿童多人或者多次的;聚众猥亵儿童的,或者在公共场所当众猥亵儿童,情节恶劣的;造成儿童伤害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猥亵手段恶劣或者有其他恶劣情节的。

律师黄思敏表示,根据《不起诉决定书》中描述的内容,她认为该案件有可能存在两个恶劣情节:第一,在公共场所当众猥亵儿童;第二,对儿童身心健康造成严重伤害。这两个情节都符合猥亵儿童罪五年以上的量刑。患有肺腺癌并不能作为不起诉的理由,赔偿也并不意味著不起诉。

3女儿患病雪上加霜 重建生活很难

2024年6月,花光钱的陆梅母女四人第一次在门诊大厅睡了三四晚,那几天,陆梅一天只能给孩子们买一顿饭吃。走投无路下,陆梅联系上海儿童医学中心社会工作部的工作人员,请求对方解决孩子们的吃饭、住宿和就医。最终对方为陆梅母女安排了两个月的酒店,同时提供爱心餐至8月底。

8月22日,酒店到期,陆梅只好带孩子们再搬到门诊大厅,好在爱心餐还可以继续领。孩子是慢性病,医院社会工作部工作人员建议她先带孩子回老家。陆梅不甘心,无论是女儿们的肾病,还是小羽的PTSD,都只有留在上海才有希望。

在上海儿童医学中心2号楼门诊大厅靠近楼梯的角落,陆梅尽量安顿好三个女儿。夜里,小羽睡在轮椅上,9岁的二女儿睡在露营箱子里,3岁的三女儿睡在儿童车上,她就坐在椅子上,边休息边照顾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