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抵制北京冬奥的“剧力不足”
白宫发言人普萨基(Jen Psaki)12月6日终于确认美国对来年2月北京冬奥的外交抵制,不会派出任何官员出席,以免在“新疆人权侵犯”之下让奥运会“好像一切如常”。她表明美国的运动员会如常出席冬奥,而美国人却在会远方全力支持。
这条在“一切如常”与“全面抵制”之间的中间路线,似乎很快就得到新西兰跟随,后者虽不点名引述一些不派外交代表的因素,却指疫情是最重要的考虑;而近来与华关系甚劣的立陶宛亦已宣布跟随。在白宫祭出“外交抵制”大旗之后,人们都在关注其他欧美国家会否以同一办法对待北京冬奥。
“抵制北京冬奥”的呼声长期存在。美国此前长期不置可否的态度也惹来外界多番猜测。不必为此付出政治成本的美国国会议员和舆论界,一直以来都有抵制冬奥的呼声。在与白宫政治立场接近的《华盛顿邮报》,呼吁抵制的评论文章更时有见诸报端。近来,彭帅事件,以至国际女子网球协会(WTA)对中国赛事的抵制,也成为了“抵制派”的最新借力点。
这一次最新抵制剧情的开端,在于11月中习拜峰会之后,最先亦由《华盛顿邮报》爆出。在习拜会之上,拜登被习近平直称“老朋友”,中美关系也续吹暖风,给予拜登甚大的政治压力,使白宫一方面不得不马上澄清他没有把习当作老朋友,另一方面也向媒体流出“外交抵制冬奥”的选项,再让拜登亲口确认其在考虑之列,来证明拜登对华的强硬姿态并没有因为习拜会而减。
无论从国际政治,还是国内政治来看,这次外交抵制无可否认只是一个表态的行动。相较于1980年莫斯科奥运时美国因其入阿富汗而带头发起的“全面抵制”(即运动员也不参与),以至其后苏联为首对于1984年洛彬矶奥运的抵制,这次“外交抵制”之下,运动员皆将照常参赛,根本不会带来任何实质影响。于是,外交抵制只能达至象征性意义,而象征性意义则需求小心的剧本铺陈和期望管理才能在人们的观感上带来效果。
问题是,这次外交抵制的远近前后铺排,都大大减弱了外交抵制的戏剧性,使得这种抵制看起来只属人们预期之内的轻松平常事,未能将其所想要突显的诸如新疆人权之类的议题进一步在国际议程中得到更多关注。
在此次抵制的公布中,白宫方面将焦点放在新疆人权问题之上。此为剧情安排上的最大缺失。
早在特朗普政府下台之前,时任国务卿蓬佩奥(Mike Pompeo)为突出自己的对华鹰派定位,在离任前一天(2021年1月19日)宣称中国政府在新疆正进行种族灭绝。由于美国国务院此前无从对大规模屠杀以外的事件作出种族灭绝定性,如果这并非在价值议题上劣迹斑斑的特朗普政府,相信就早已引爆重大外交政治地震。
当时,碍于国内政界的反华情绪,蓬佩奥的继任人布林肯(Antony Blinken),以至拜登,都曾表明他们认同新疆问题已构成种族灭绝。但由于这尚非官方立场,也未有掀起重大波澜。
到了本年3月,美国国务院发表年度人权报告,正式将新疆问题定义为种族灭绝,配合了当时热炒的新疆棉花争议,引爆全球对新疆问题的关注。根据Google趋势的数字,3月底全球对“新疆”一词的搜寻热度是近5年来的最高点。
联合国对于种族灭绝的定义不限于屠杀(西方对新疆侵害人权的解读从没有此等指责),还包括了“推行意图阻止某族群生育的措施”。虽然这与可证明的事实尚不符合,但从部分欧美国家对新疆问题(或许缺乏证据和准确认知的)指控来说,种族灭绝未必不可应用。
然而,美国国务院的种族灭绝定性以往从不轻言,且有着极强的美国介入意味——至今,缅甸罗兴亚人事件尚未被正式定性为种族灭绝,而上世纪90年代的卢旺达大屠杀也到了事态几平之际才被美国定性为种族灭绝。
对于新疆,美国的种族灭绝定性,却没有随之带来任何严重的后果。当时,这个一时之间的戏剧性动作已很快被各界看穿,变成了一个用词较强的外交表态而已。而从美国自身的定性来看,美国自己就一直寻求与其认为正在进行所谓“种族灭绝”的国家政府合作,并继续维持双方的贸易关系——这件事情本身,更使其种族灭绝定性变成了另一则外交笑话。
外交姿态的象征性意义要能有效表达,就一定要有基本的期望管理。如果各界一直预期美国不会在新疆问题上面作出强硬外交动作,也预期美国不会以北京冬奥为外交手牌,白宫此次的外交抵制就能突显其对新疆问题的重视和对人权价值的坚持,以“突如其来”的戏剧效果,在国际舞台上重新将新疆摆上议程。
可是,既然新疆问题早已被定性为种族灭绝,除非美国为此对华施以有重大实质后果的行动,否则只能是旧事重提式的习惯性批评。这次连运动员参赛也没有受到影响的外交抵制,一直就处于人们的预期之中,实在难以构成任何波澜。
因此,这次“外交抵制”大概能充当国际媒体的半天网站头条,其剧力之不足将使之无以为继,最终只能算是让拜登的白宫“自我感觉良好”的一个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