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打到4,000公里外的西伯利亚　影响不只于俄乌伊斯坦布尔谈判

6月1日，正当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Volodymyr Zelensky）确认将会由国防部长乌梅罗夫（Rustem Umerov）率团出席翌日的第二轮伊斯坦布尔俄乌谈判之际，乌克兰却同时向俄罗斯境内的多个空军基地发动出奇不意的无人机攻势，最远打到离乌克兰超过4,000公里的西伯利亚东部伊尔库茨克（Irkutsk）。乌克兰声称破坏了总值70亿美元的41架俄罗斯军机。俄方承认受袭，有飞机着火。有俄罗斯军事博客则以“俄罗斯的珍珠港”来形容袭击。

根据乌克兰的说法，这场袭击经过一年半策划，由乌克兰国家安全局（SBU）执行，动用117架无人机，在跨越三个时区的五个俄罗斯地区破坏了包括Tu-95和Tu-22战略轰炸机和A-50空中预警机在内的关键空军资产。

被击中的空军基地包括：伊尔库茨克的白拉亚（Belaya）空军基地（距离乌克兰4,300公里）、摩尔曼斯克（Murmansk）的奥列尼亚（Olenya）空军基地（1,800公里）、梁赞（Ryazan）的迪亚吉列沃（Diaghilevo）空军基地（800公里）和伊万诺沃（Ivanovo）空军基地（650公里），以及阿穆尔（Amur）地区的设施。

其中，伊尔库茨克的州长表明这是当地第一次受到乌克兰无人机攻击。而摩尔曼斯克更是俄罗斯北海舰队的总部所在。

出奇不意的攻击

乌克兰对于俄罗斯境内目标发动无人机攻击，本来是司空见惯的事。一直以来，乌克兰会使用飞行距离较远、负重较高的定翼无人机趁黑夜越境攻击俄罗斯的边境州份目标。但这一次乌克兰却是在大白天深入俄境的多处（按：其中白拉亚空军基机只在蒙古国以北一两百公里），而且是用廉价的四旋翼无人机发动攻击，完全杀了俄罗斯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行动代号为“蛛网”的攻击并非直接越境发动，而且由乌克兰人员将无人机走私运进俄罗斯境内，再安装在卡车上的定制木箱中，顶部可以远程打开，运送到俄罗斯各地空军基地附近，再计算好时间来发动攻击。其中，根据乌方消息，这些涉及攻击的卡车更是由不知情的司机驾驶。俄罗斯声称已经逮捕了多名疑犯，不过乌克兰就称其涉事人员在袭击之前早已全身而退。

根据乌克兰的说法，这次攻击破坏了俄罗斯34％的战略轰炸机队（据估计，俄罗斯各种战略轰炸机加起来不足90架）。若然属实，这将某程度削弱俄罗斯的核威胁能力（按：俄方去年底降低了使用核武的门槛，原则上可用于反击由核武国家支持的非核武国家对俄罗斯的攻击）。

而且，Tu-95和Tu-22战略轰炸机也惯常用于向乌克兰发动空袭，这次“蛛网”行动也对俄乌战争的远程攻击部份造成一定影响。不过，此等影响应该非常有限，特别是在俄罗斯也在大量动用无人机之际－－在5月31日，俄罗斯就向乌克兰发动了472架无人机配合7枚导弹的大规模攻击，期间更击中一个乌克兰军事训练基地，导致12人死，乌克兰陆军指挥官还因此马上请辞。

这次“蛛网”行动还有至少两大特点。乌克兰不只绕过了俄罗斯的情报部门（按：泽连斯基称乌克兰行动的俄罗斯办公室设在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一个分部旁边），长时间在俄国境内部署这场破坏行动，而且甚至在战略上有计划地透过边境前线的攻击将俄罗斯军机迫往这次攻击的目标空军基地上，例如攻击发动前三天就有数十架飞机被调到这次被击中的摩尔曼斯克奥列尼亚空军基地，突显出乌克兰军事和情报部门的战略性联动能力。

同时，乌克兰在这场攻击中也运用了人工智能来自动识别攻击目标，并且接上了俄罗斯境内的手机网络来跟乌克兰的指挥部门作远距离沟通。这些部署显示出在无线网络和人工智能愈发普及的时代，针对无人机的电子战其实也是能够被轻易绕过的。

根据乌克兰和美国官员的消息，乌克兰这次行动之前并没有事先知会美国。美国国务卿鲁比奥（Marco Rubio）和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Sergei Lavrov）也在6月1日进行了通话，期间鲁比奥依然呼吁俄乌双方进行持续的直接沟通。

战争能力的证明

这次乌克兰在伊斯坦布尔会晤之前发动如此重大的无人机攻击，当然不是偶然，而是要向俄罗斯和全世界显示乌克兰有深入攻击俄罗斯境内目标的能力。

根据路透社日前引述消息报道，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如果意识到他无法按照自己的条件达成和平协议，他将试图通过军事胜利向乌克兰人和欧洲人展示，“明天的和平将会更加痛苦。”

这种心态大概就解释了为何俄罗斯近来接连向乌克兰发动战争以来规模最大的空袭，而且陈兵乌克兰的苏梅（Sumy）地区方向，似乎有威胁在此拉开新战线之意。同时，俄罗斯的2025年夏季攻势已经开动，5月攻占了450平方公里土地，是过去半年以来最快的速度。

乌克兰的“蛛网”行动就是要警告普京不要低估乌克兰的反击能力和意志。

另外，在西方这一边，特朗普（Donald Trump）一直认为乌克兰“手中没有牌”、打不过俄罗斯，而本来有可能会向乌克兰输出“金牛座”（Taurus）巡航导弹的德国新政府最终也“悬崖勒马”，只同意协助乌克兰生产长程导弹，没有向乌克兰直接提供射程能打到莫斯科的“金牛座”。

对于这些“盟友”，乌克兰以大体上自我研发的无人机深入攻击俄罗斯境内目标，就是要证明乌克兰就算没有西方援助，也有办法让俄罗斯为这场战争付出沉重代价。

“能战才能和”是战时和谈的前提。“蛛网”行动就是要显示乌克兰“能战”。

停火尚远

根据不同媒体的报道，乌克兰已经为6月2日开始的伊斯坦布尔判谈判草议了一份提案。在停火问题上，乌克兰要求达成无条件全面停火，然后由俄方双方释放所有战俘，把被带到俄罗斯的乌克兰儿童遣送回国，并由泽连斯基同普京直同进行会面（按：普京此前拒绝在第一场伊斯坦布尔会谈中同泽连斯基会面）。

在停战问题上，乌克兰要求要有保证俄罗斯不再入侵的安全保障，国际社会不得承认俄罗斯对于其实质控制的乌克兰领土的主权，所有领土问题要在停火之后在实控前线的基础上进行谈判，停战条款不能对乌克兰军事力量设下任何限制，对俄制裁只能逐步减除以作监督停战协议执行之用，俄罗斯亦必需向乌克兰支付战争赔偿。

根据路透社5月28日的报道，俄方则要求北约“书面保证”不再东扩（包括乌克兰、摩尔多瓦、格鲁吉亚等），乌克兰要保持中立地位，俄罗斯被冻结在西方的大约3000亿美元资产得到释放，乌克兰保障境内俄语人口。文章没有提到限制乌克兰军力的问题。不过，普京的官方立场依然要求乌克兰交出俄罗斯还未有完全控制的“公投入境”四州。

由于俄乌要求相距甚远，6月2日的第二场伊斯坦布尔谈判很可能跟第一场差别不大，只是为了向特朗普和全世界各自展示和平努力的表演而已。俄乌双方的首要目标，还是在战场上实证自己有坚持下去的能力，从而试图迫使对方让步。

可以说，虽然乌克兰这场“蛛网”攻击看起来很轰动，但其对俄乌和谈的直接影响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蛛网”行动的更重要影响，是在于新型无人机战争对于传统军事资产的威胁。《经济学人》就引述华府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 CNAS）的研究员Tom Shugart的一段短评来突显出这一点：“想像一下，在比赛日〔按：指实战〕，铁路场的货柜中、在港口或近海的中国拥有的集装箱船上、停在随机地点的卡车上等等，这些地方的货柜突然释放出成数以千计的无人机，出击并至少导致美国空军的‘皇冠上的明珠’不能运作。在我看来，这完全是可行的。”

俄乌战争的持续为军人和无辜平民带来无穷苦难，但这场战争却可能是21世纪的第一场战场科技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