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纳卡前线 俄土45天对峙已分高下
到11月11日,纳戈尔诺-卡拉巴赫(纳卡)地区第四轮停火后,作战双方已停止敌对行动。这意味着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阿塞拜疆总统阿利耶夫(Ilham Aliyev)和亚美尼亚总理帕西尼扬(Nikol Pashinyan)于10日分别签字协议已结束了当地45天的混战,该协议中有关撤军、领土交割的条款,也客观上中止了长达32年的纳卡地区纷争。
此前,参与斡旋的俄、土双方已在外交等行动中不止一次展示了双方的“观点差异”和对峙升温的现状。在俄罗斯“维和部队”的坦克已经碾过纳卡边境,土耳其则被莫斯科几乎开除出“维和人员”之列的现在,两国在前方的对峙或暗战也分出了高下。
权威从历史开始
对外界来说,从1988年开始,并在1991年苏联解体后正式升级的纳卡战事很快就变成了国际大国与区域大国尝试介入、干预并展示影响力的舞台。但纳卡地区特殊的政治环境还是让相关斡旋国家望而却步。
由于这场战争的主体是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在原“纳戈尔诺-卡拉巴赫自治州”基础上策动分裂的“纳卡共和国”。这使得参与斡旋、签约等活动意味着事实上承认阿塞拜疆的分裂,并在无意间深度卷入阿塞拜疆与亚美尼亚的纠纷。继承了苏联法统的俄罗斯在相关问题上因此呈现了最大限度的优势。
随着俄罗斯于1994年5月5日召集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纳卡三国签署了有关停火的《比什凯克宣言》,又在同年5月12日召集三国防长前往莫斯科,俄罗斯当局也因此成为纳卡问题上不容忽视的最关键角色。
但是,俄罗斯在高加索地区的权威出现过严重波动,1994年12月爆发的第一次车臣战争的惨败,让俄罗斯一度关闭与格鲁吉亚和阿塞拜疆的边境,莫斯科甚至怀疑过阿塞拜疆暗通车臣武装。
图为从10月25日至11月5日间纳卡前方战线的变化,点选看解说
虽然在普京领导下,俄军从2000年至2009年肃清了高加索地区,到2008年,时任俄罗斯总统的梅德韦杰夫(Dmitry Medvedev)也再一次确立了纳卡问题在俄、亚、阿三国基础上解决的原则。但俄罗斯控制力的暂时缺位让高加索地区出现了管制空腔。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都先后发生了颜色革命,阿塞拜疆则因为第一次纳卡战争期间的军事、政治原因,与土耳其拉近了距离。
土耳其的实际角色
与俄罗斯相比,土耳其也将高加索地区视为后冷战时代对外战略的重点发力地区。土耳其借助与阿塞拜疆之间紧密的民族纽带和宗教关系,从1993年开始就接上了关系。但安哥拉方面尤其是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当局政治、外交手腕有限,无法像莫斯科方面那样使用“两面下注”的地缘博弈手法,更不用说扶植“代理人”了。
安哥拉只能全力支持阿塞拜疆。这让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在政治、军事、经济等领域客观上形成了高度系结、相互依赖的局面。也让土耳其在高加索战事的棋盘上从一开始就由棋手退化成了大号的棋子。
土耳其拥有北约第二大陆军,这让阿塞拜疆有了学习土耳其军事技术,借此复仇的可能。因为这一点,土耳其在阿塞拜疆的政治、军事环境中呈现了越来越多的工具色彩。
土耳其固然会满足现状,因为此举证明了它正不断渗透进高加索地带,进而借助军事和外交资源扩大其在中东的势力范围。但土耳其在阿塞拜疆参与越多低层级、事务层面的行为,此举就越能证明它只能填充俄罗斯有意留下的空间,并无压制俄罗斯在当地的影响力的可能。
到2010年,随着国际社会对石油、天然气需求的不断增加,坐拥阿普歇伦半岛油气资源的阿塞拜疆加速了扩军备战、报仇雪耻的程序。
阿塞拜疆从2010年起,几乎每两年就会对纳卡地区发动小规模袭击,以此探查驻扎在当地的“纳卡国防军”的实际部署和军事实力。到2020年,阿军开始购买察打一体无人机、数字化装备、先进坦克、装甲车等装备充实一线部队,仅T-90S型坦克就购买了100辆。这使得阿塞拜疆很快在2020年9月后的冲突中,以装备优势取得了战场优势。
到了这个时候,安哥拉就只能遗憾地发现,他虽然全力帮助阿塞拜疆,但自己仍然无法挤进决定当地事务的核心圈子。提供军援和声援的土耳其虽利用纳卡战事打入了高加索地带,但这种手段只是排除了西方大国势力,进而与当事国而非俄罗斯、伊朗等区域大国做交易,事已至此,土耳其在纳卡的“胜利果实”也就显得极为有限。
俄罗斯的真正意图
事实上,俄罗斯在纳卡问题上的选择可能从始至终就只有一个,即在确保俄罗斯利益的前提下维持稳定。这意味着俄方可能不会主动干预战事,只会在战线处于平衡、胶着状态下开始干预、斡旋乃至维和。
俄方固然会顾及亚美尼亚“集安组织”(CSTO)国家的身份,并在此基础上保护该国。但俄罗斯决计不会在第一时间深入其中,更不用说当下的亚美尼亚政治环境也让莫斯科有些不快。
资料显示,亚美尼亚从2008年以来接连发生6次大规模民变,最近的帕西尼扬政府是反对派出身,他借助2018年的“亚美尼亚天鹅绒革命”上台。在此期间,“纳卡共和国”也摇身一变,从高加索角落里的分裂地区,转而成为一个有美、德、法等国驻外办事处的“天主教国家”。
帕希尼扬政府虽然稳定了亚美尼亚与俄罗斯在CSTO、亚欧经济联盟、联合防空系统等俄罗斯主导机制上的一致性,但该国同时也展现出了对欧盟、北约等国际组织的兴趣。这种摇摆不定的局面让亚美尼亚在西方与俄罗斯之间变得逐渐不受欢迎。如能借助一场民变,更换一名更为“亲俄”的领导人,这无疑是俄方乐于见到的。
很快,亚美尼亚在纳卡战事上的失利,让俄方有了干预的时机。在帕希尼扬10月31日致信普京,请求俄罗斯给予安全协助。俄方就拿出了“如果冲突直接波及亚美尼亚领土,俄罗斯将向亚美尼亚提供所有必要协助”的最低纲领。考虑到纳卡共和国的核心地区,即纳卡自治州具备“亚美尼亚领土”资格,这意味着俄方可能已经在舒沙被围,纳卡南部大部被阿塞拜疆夺取之后,做好了根据战场局势出兵的准备。
说到底,纳卡战事32年来的历史决定了两国任何一届政府不可能冒着政治生命死亡的危险,寻找一个折中或和解方案。当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开始对话之际,或许随着阿塞拜疆方面在战场上略具优势,亚美尼亚方面也同样需要大国在背后为其背书,这一点更意味着俄罗斯在纳卡问题上的优势将继续难以被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