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的英国脱欧：低处未算低

英国脱欧的戏码，在特雷莎·梅于5月底宣布辞职后，暂告一段落，换成保守党党魁小圈子选举的剧情。然而，此刻于保守党党员投票意愿调查中领先对手侯俊伟近三倍的约翰逊，事实上已可准备在7月24日特雷莎·梅正式离任后搬进唐宁街10号首相府。大局既定，英国脱欧剧目的新一季又再登场。

法国文豪小仲马（Alexandre Dumas fils）曾有一句名言：“有一件事让我深感谦卑：人类的天才是有极限的，而人类的愚蠢却没有。”吾人总错误的以为英国脱欧的荒谬总有底线，可是其荒谬却与人类的愚蠢一般没有极限，每当人们以为事情已到了谷底，及后却发现这个深谷原来还未到底。

疑欧派再走极端　有序脱欧无望

如今，代表温和路线的现任外相侯俊伟（Jeremy Hunt），眼见自己败局已定，已向代表疑欧派的“下任首相”约翰逊（Boris Johnson）大举白旗，希望博得未来政府的内阁要职。

在周一（15日）的一场候选人问答大会上，约翰逊将其脱欧协议的立场再推向极端，直指将北爱尔兰暂时留在欧盟单一市场中，以避免爱尔兰岛上硬边境的“补底方案”（Backstop）需要完全作废，比疑欧派以往在反对特雷莎·梅协议期间，只要求为“补底方案”加上期限或英国单方面脱离机制的要求，更进一步。

欧盟一直坚拒任何期限或英国单方面脱离的机制，如今约翰逊再加强硬，可算是将英国迫上无协议脱欧一途。

可是，理论上脱欧立场应更为温和的侯俊伟，在台上不只附和约翰逊，更直指“‘补底方案’已死”，使他原来已难与约翰逊区分的关键脱欧取态变得完全一致。

温和派为进内阁　不顾英国堕崖

侯俊伟这种“举白旗、求要职”的做法，早已有迹可寻。他自本月初党员投票开始以来，已多次表示会邀请约翰逊加入其内阁担任要职，同时补充说他自己也很愿意加入约翰逊的内阁。由于侯俊伟败局已定，其内阁只是空中楼阁，言下之意就是想约翰逊保留他的外相之职，或者另委诸如国防大臣等重任。

在周一的问答大会上，侯俊伟更以此等言论为约翰逊解围。当时，约翰逊被问及其女友西蒙兹（Carrie Symonds）会否搬进唐宁街10号。由于两人早前的屋内争执事件是约翰逊一直不愿谈及的事，他只得重弹“不谈私事”的老调支吾以对。

此时，侯俊伟不但没有如往日般借此攻击约翰逊，反而开玩笑的为他调和现场气氛：“我可以为他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到时候他会跟我一起住。我住在唐宁街10号，他就住在11号。”由于11号素来是财政大臣的府第，侯俊伟此言不仅成功为约翰逊解围“护主”，还在约翰逊面前完美表达自己加入新内阁的渴求。

配合一直被视为保守党温和派的代表人物、现任就业及退休保障大臣卢绮婷（Amber Rudd）日前表示她“不会再躺在推土机前”阻止无协议脱欧，可见保守党一众温和派主要政客，为求约翰逊内阁要职，都一一放弃立场，置无协议脱欧后的英国前景于不顾。只有已表明“不会加入新内阁”的现任财相夏文达（Philip Hammond）声言会继续“用尽一切方法阻止堕崖式的无协议脱欧”。

无协议脱欧　还看英女王？

外界一直盼望立场多变的约翰逊上任后会来一个华丽转身，向欧盟讨得一个跟特雷莎·梅方案差不多的脱欧方案，再藉其宣传技俩，配合内乱中的工党少数支持，让英国终能有序脱欧。然而，照目前情况看来，约翰逊政府只余“无协议脱欧”一途。

不过，在国会下议院早已多次表态反对无协议脱欧的背景下，约翰逊只能出动英女王在10月31日的脱欧大限之前中止国会会期，以阻止国会阻止无协议脱欧。由于中止国会会期（Prorogation）是皇家特权，因此此招是要运用王室的专权去压过英国国会主权至上的宪政传统，并将不应干预政治的英女王拉进政斗的风眼之中。

目前，保守党前首相马卓安（John Major）已表明会就中止国会会期提出司法覆核。不过，由于英国并无统一的明文宪法，且有国会主权至上的宪政传统，因此法庭大概会认为自身没有权力把首相出动英女王中止国会会期的做法判为违宪。

在英国，最能阻止政府作为的，还是国会本身。

阻止“中止国会会期”的奇招

保守党前检察总长葛伟富（Dominic Grieve）上周就觅得奇招制止中止国会会期的操作。上周英国下议院表决例行性质的《北爱尔兰行政机关组成法案》（Northern Ireland Executive Formation Bill）时，除了被工党暗渡陈仓提出将同性婚姻、堕胎等权利扩展至北爱尔兰的修正案外，葛伟富提出了一个“看似与脱欧无关，却能阻止国会会期被中止”的修正案。

“葛伟富修正案”提出政府官员要就北爱尔兰自2017年以来未能组成地方政府，及新行政机构组成的状况，每两个星期向下议院报告一次，并给予议会讨论机会，变相让约翰逊政府不能合法地中止国会会期。

虽然“葛伟富修正案”未有全面被下议院议长选中，不过如今有关北爱尔兰的法案已送到由贵族把持的上议院讨论，上议院将有权力把“葛伟富修正案”加入其中再送回下议院。由于下议院确有多数议员反对无协议脱欧，有关修正案若得表决势将获得通过，变相砍断无协议脱欧之路。

后特雷莎·梅时代的“特雷莎·梅路线”

目前，保守党与工党的民望也是不相伯仲的维持在不足25%水平的低位，前者受脱欧党（Brexit Party）威胁，后者则外有自由民主党追逼，内有脱欧路线党争分歧，更遇上反犹太主义的调查，因此两党料将不会愿意提前大选。而且，提前大选按目前英国政坛的分裂状态，更会使国会票数分布更加碎片化，也无助于英国脱欧。

国会的分裂状况解决无望，协议下的有序脱欧行不通，无协议脱欧也将被封绝，英国脱欧已经超越逻辑的矛盾律所容许的所有可能性。因此，脱欧不成的英国，似乎就要回到特雷莎·梅“拖字诀”的旧路，继续押后脱欧。

当然，这还须要欧盟同意。不过，新一届欧盟委员会主席人选冯德莱恩（Ursula von der Leyen）已表明，如果英国能给出“好理由”，她会支持继续押后脱欧。由于冯德莱恩是向来最反对押后脱欧的法国总统马克龙的人选，在她主张对英国宽容的情况下，马克龙难免要给些面子，在英国维持现状的情况下接受押后要求。

不知道“英国脱欧在逻辑上不太可能”能否算作约翰逊政府要求押后脱欧的“好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