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的长久国度:“自由选择是幻觉”
“我们只是看似有自由选择而已。”曾于2000年代任俄罗斯总统办公室副主任的苏尔科夫(Vladislav Surkov)本月初在一篇题为《普京的长久国度》的文章中如此开展“普京主义”的政治论述。曾被视为克里姆林宫首席思想家的苏尔科夫,除了以历史性的逻辑发展去为普京治国建立基础之外,还以一个普京主义者的角度,提出了对西方民主制度的深刻反思,并点出普京主义的治国核心价值。此举无疑是向西方社会展示出普京主义的道路自信,也同时为普京去后的俄罗斯管治打下理论基础。
普京主义的国度:历史演变的必然阶段
苏尔科夫认为要理解俄罗斯此刻与别不同的政治结构,必先放开“自由选择的幻觉”,而拥抱现实主义的预先决定论──普京主义的治国模式(或者任何其他制度)并非自由选择的结果,而是出于历史进程的逻辑。
俄罗斯经历莫斯科公国、沙俄帝国和苏联的3个历史政治模式后,普京治下的俄罗斯联邦,正是俄国从上世纪90年代的意识形态崩塌中,自然发展出来的第4个政治模式。
在苏尔科夫眼中,普京主义是未来,现在只是其开端而已。因此,正如马克思并非马克思主义者一样,普京本人也不一定是普京主义者;而普京主义在今日的俄罗斯官方,或西方的反俄思想眼中,也带有异端。
这种异端在全球社会的历史发展中,却一步一步的被验证。
普京主义比西方民主“更诚实”
苏尔科夫指出,莫斯科一直高举的“主权与国家利益”,以往被视为老旧,今日却在英国脱欧、“美国优先”、欧洲的反移民浪潮中被一一证明;互联网的绝对开放与平等,一直为西方世界所表彰,如今“管制互联网”却成了全球共识;美国霸权的美国梦,如今不只为人看穿,连美国人自己对美国也不甚满意;人们也醒觉到,隐藏且不民主的“深层政府”(Deep State)其实在民主的表象下操控着社会的深层结构,造成“自由选择的幻觉”。
普京主义就是要抛开这些不真实的想法,拥抱真实。
对于苏尔科夫而言,民主政制建基于“不信任与妒忌”的假设上,无人真心相信政治人士会有良善的用心,所有才有“分权制衡”制度的出现。他认为,从另一个角度看来,这只是“以恶人对付恶人”的体制而已。
苏尔科夫认为普京主义,并没有比西方民主制度更加优越,只是“更加诚实”而已。
政治建基于信任之上
在普京主义的国度中,没有“深层政府”的存在,政府的武力并没有被隐藏,而是赤裸裸地展现人前,因为“大家其实内心都知道”。
然而,普京主义的国度,却有一个“有深根的国度”──从表面看不见却切切实实在生活着的人民才是根本。人民是政府要了解的对象,也同时是对政府政策路向的测试。人民的处境是现实,政策的成与败正为此现实所规限。
在普京主义之下,社会的信任全在“第一人”身上,而整套政治系统架构的主要任务,就是要维系“最高领袖与人民之间充满信任的沟通和互动”。任何让此任务变质的障碍都要被严厉压止。
苏尔科夫认为,这不是传统的“对善良君王的信任”,因为人民没有那么笨去相信这一套,却是对于一个“老练、高深却没有恶意”的统治者的信任。他认为这套体制建基于信任,相较于不断“孕育不信任与批评”的西方模式,正是其独特之处,且有应用于俄罗斯以外国家的潜力。
《普京的长久国度》在俄罗斯引起极大回响,克里姆林宫发言人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更对此文发表回应,形容文章是“复杂”、“有趣”而“深沉”的,却强调普京本人事先没有看过文章,也没有得到普京认许。
相信普京 还是相信政府?
此文章的发表,无疑是要为俄罗斯政治架构的未来发展,打下理论根基,并向西方世界展示普京主义的道路自信。
普京本人,无疑挽救了上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后的颓局,稳住俄国国体之余,更重建了俄罗斯人民的自信。然而,普京如日中天之势已渐有缓减──他过于关注外务的政策,以及包括延后退休年龄等种种国内改革,也逐渐遇到不少国内反对势力。
更有甚者,普京去后的俄罗斯前路若何,也逐渐成为了人们关心的议题。
苏尔科夫的普京主义无疑为此提供了解答。普京主义在于未来,不在于现在,而此正是俄罗斯的前路;普京主义的根本,在于历史性逻辑的进程,其存在之现实本身就证明其存在之道理,为俄国的政治制度打下理论上的基础。
对于苏尔科夫而言,观乎西方社会近年的发展,普京主义对于现实“诚恳”的认知,也似乎逐渐被验证为实,连西方世界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想法已愈加与普京主义走近。
从我们这一个时间点看来,普京主义的国度,是一个发展过程,而非结果。如果苏尔科夫的文章也是历史性逻辑演变过程的一部分,我们则不得不承认文章本身,以及其发表时机,也正好呼应了俄罗斯社会今日的需要。
不过,要强调的一点是,普京主义只是以普京为名的政治思想,与马克思主义一样,苏尔科夫的理论所重视的,并非俄国人民对普京本人的信任,而是对普京主义式政府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