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如何支持企业出海？

日本是一个具有深厚“出海”传统的国家。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日本的海外投资（ODI）持续增长。根据统计，截至2021年，约65.6%的日本上市公司进行了海外直接投资，这一比例自1986年的32.5%大幅上升。截至2022年，日本的总海外投资存量占其资本存量的40%，其中直接投资占约8%。日本的对外净资产达到约3万亿美元，连续33年位居全球第一，凸显了日本企业庞大的海外布局。

在疫情对全球供应链造成冲击以后，日本政府加深了对企业全球化布局的认识，积极调整对外投资的支持体系。2022年8月1日，日本政府正式成立了“海外商务投资支援室”（Global Business Investment Support Office，GBIS），隶属于内阁官房，专门负责针对企业海外投资制定整体方案并进行跨部门协调。以GBIS为核心，日本建立了一个完整的、多层次的海外投资支持体系，全方位保障企业的国际化战略。

日本对企业海外投资支持体系的第一层，是以政策引导为核心的战略规划层。内阁官房下设的GBIS是战略规划层的关键机构。作为跨部门协调的中枢机构，GBIS负责制定海外投资的总体战略，明确政策方向，并协调各部门和机构的职能。具体来说，GBIS根据日本经济发展需求和全球经济动态，制定优先投资领域和阶段性任务，包括技术输出、产业合作和供应链优化等，同时确保这些政策与国家经济安全战略相结合。

通过定期组织跨部门会议，GBIS将协调经济产业省（METI）、外务省（MOFA）、财务省（MOF）等相关政策支持部门，确保政策实施的高效性。GBIS还动态调整政策以适应市场变化，例如优化税收优惠和扩大投资保险覆盖，解决企业在国际化过程中的实际困难。总的来说，通过清晰的战略规划和强有力的协调能力，以GBIS为核心的政策引导层为日本企业的全球化发展提供了坚实的政策基础。

如果说政策引导层是支持体系的“大脑”，那么实施支持层便是“执行手”。这一层由多个政府职能部门与实施机构组成，负责将政策规划转化为具体的支持服务，覆盖企业海外投资的全生命周期。经济产业省（METI）提供市场调研、讯息收集和技术合作支持，帮助企业明确投资方向；外务省（MOFA）利用外交网络，签署双边投资协定和处理法律纠纷，为企业营造稳定的国际投资环境；财务省（MOF）则提供融资渠道和税收优惠，减轻企业的资金压力；中小企业厅针对中小企业的需求，提供市场对接、法律咨询和专项管理培训等。

与此同时，专业机构如日本贸易振兴机构（JETRO）提供市场分析、法律法规解读和落地服务；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支持企业在发展中国家的项目融资和技术合作；日本国际投资保险公司（NEXI）通过保险管理企业的政治风险和合同违约风险；日本政策金融公库（JFC）为中小企业提供低息贷款和融资担保。这一层级覆盖了企业海外投资的全生命周期，确保日本企业在全球市场中顺利扩展业务，为企业的国际化战略提供坚实的执行保障。

外部协作层是日本海外投资支持体系的重要延伸，由行业协会、私营机构和国际合作组织组成。这一层在政府机构之外整合民间资源和国际合作渠道。例如，行业协会提供专业的市场分析、政策解读和行业对接，帮助企业快速找到适合的投资项目；私营银行则提供国际信用证和项目融资，弥补政府在资金支持上的不足；咨询机构为企业提供合规性建议、税务优化和跨文化管理培训，帮助企业适应目标市场的运营环境。此外，日本政府还与多边开发银行等国际组织合作，为企业提供额外的资金支持和技术合作机会。这些政府外机构的参与，使得企业获得更多资源保障，整个支持体系更加全面高效。

基于这样一个海外投资支持体系，日本的政策引导层制定了覆盖海外投资全过程的支援措施，并将投资过程划分为四个阶段，明确19项具体任务，由相关省厅、政府机构和民间组织分工协作实施。第一阶段侧重投资前期规划，包括海外讯息收集、了解伙伴国家制度、研究发展战略以及企业内部制度完善等五项服务，帮助企业为投资决策奠定基础；第二阶段集中在投资计划的制定，通过可行性研究、目标市场选择和计划制定等支持企业明确投资方向；第三阶段提供资金与风险保障，涵盖信贷融资、投资保险和信贷担保等服务，由政策金融公库、国际协力银行等机构实施；第四阶段则专注于落地与运营支持，协助企业完成合同签订、设立当地法人、推进本地化运营和应对环保及安全问题。这一体系充分体现了全程覆盖的特点，确保企业在投资的每一阶段都能获得所需的资源和服务，有效降低了中小企业参与国际化的门槛，显著提升了日本企业在全球市场中的竞争力。

为了确保支援政策的有效实施，日本政府还建立了动态跟踪与调整机制，由内阁官房主导，海外商务投资支援室（GBIS）负责统筹协调，多个部门和机构参与具体执行。机制以六个月为周期，通过设定实施基准、定期评估进展、调整优化政策，确保支援措施能够适应企业需求和国际环境的变化。

在政策执行过程中，各相关机构根据基准报告进行跟踪检查，例如国际协力银行（JBIC）与日本政策金融公库（JFC）协调融资与信贷担保，确保企业资金需求得到及时满足；日本国际投资保险公司（NEXI）根据市场风险调整保险覆盖范围，为高风险地区投资提供更全面的保障。

同时，外务省通过驻外使馆传递目标国家的最新政策法规和投资环境动态，以帮助政策优化。通过这些动态调整，支援体系能够及时响应企业反馈和市场变化，不仅提升了支援政策的灵活性和精准性，也确保了企业在海外投资中始终能够获得高效、实用的政府支持。

最终分析结论：

日本政府构建了政策引导、实施支持和外部协作的多层次海外投资支持体系，为企业海外投资提供了全方位保障。基于这一支持体系，日本政府制定了覆盖海外投资全过程的一揽子措施及动态跟踪机制，有效支持日本企业应对全球市场变化与风险挑战。日本大大小小的企业通过这一体系克服了讯息、资金和风险管理等瓶颈，在国际市场中拓展了更大空间。对于正处于“出海”探索阶段中的中国来说，日本政府的这种支持模式极具借鉴意义。

本文原载于2025年1月6日的安邦智库每日金融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