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调谴责朝鲜派兵入俄参与俄乌战争:韩国到底在怕什么?

撰文: 刘燕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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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半岛紧张的当下,朝韩为了遥远的俄乌战场再起波澜。

10月18日,韩国国家情报院发布卫星照片,指控朝鲜以船只将士兵运往海参崴等地,将协助乌克兰战场的俄军作战。韩媒《韩民族日报》也在21日揭露称,朝鲜派遣的四个旅属于第11军团,即“暴风军团”(Storm Corps),它统辖10个旅,包括名为“闪电”的警报兵旅、名为“雷霆”的航空陆战旅和名为“霹雳”的狙击兵旅,总兵力达4万至8万人,它的前身是成立于1969年的第8特殊作战军团。报道指出,朝鲜自8日来已派出“暴风军团”旗下首批1,500名士兵乘船自海参崴(俄称符拉迪沃斯托克)入境俄罗斯,预料不久后将再派兵入俄。

对此消息,朝俄虽都没有正式承认,韩国外交部还是在21日召见俄罗斯驻韩大使季诺维也夫(Georgy Zinoviev)表达抗议。而俄方回复则相当耐人寻味:俄罗斯同朝鲜的合作在国际法框架内进行,并不违反韩国的安保利益。这种说法虽然意在安抚韩国,却也似乎默认了朝鲜派兵赴俄。

当然,从俄乌战场的当前局势来看,就算韩方指控为真,千名朝鲜军人其实也不会对战局有太大改变,毕竟俄军已在长久僵持中逐渐掌握主动。但韩国的担忧也不是毫无来由,毕竟从首尔的视角出发,朝鲜的军事外援、朝俄日益深化的军事合作,似乎正在改变半岛的安全格局。

韩国家情报院2024年10月18日公布的这张照片中,声称有400名朝鲜士兵在俄罗斯乌苏里斯克(Ussuriysk)的军事设施聚集。(韩国家情报院网站)

朝鲜为什么派兵赴俄

如果韩方指控为真,朝鲜派兵赴俄的理由其实相当值得探究。

众所周知,朝鲜曾与伊朗、古巴一起被美称作“流氓国家”,长期面临联合国和国际社会的严厉制裁,在这种背景下,朝鲜始终力求与“具反西方倾向”的国家结成战略联盟;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后,俄罗斯也因入侵乌克兰而受到国际社会的广泛谴责和制裁,导致莫斯科不得不寻求来自其他国家的支持,苏联解体后一度冷淡的朝俄关系也因此迅速升温,早在派兵传闻前,朝鲜其实已向俄军援助了不少弹药。

如果派兵一事为真,朝鲜应有多重考量,包括自身的安全需求、经济利益、巩固朝俄关系。

俄罗斯军舰经朝鲜清津与咸兴,将朝鲜兵力送往海参崴的路线示意图。(韩国国情院官网图片:www.nis.go.kr)

首先是朝鲜的安全需求。朝鲜长期面临美国及其盟友的安全威胁,特别是美韩联合军演和区域反导系统的部署。借由派兵赴俄,朝鲜有机会在俄乌战场上获得军事经验,尤其是现代战争条件下的兵力和武器系统使用,有助未来更好应对潜在的军事冲突。

其次,朝鲜借由深化与俄罗斯的军事合作,有机会获得更多先进武器和军事技术。俄罗斯虽然因国际制裁面临困境,但在军事科技领域仍然拥有丰富经验,朝鲜可通过合作获得包括导弹技术、电子战系统等先进装备,从而提升自身的军事能力。

再来是朝鲜的经济利益。在国际社会制裁的重压下,朝鲜的经济长期处于困境。俄乌战争为朝鲜提供了一个获取经济利益的机会。朝鲜可以通过向俄罗斯提供军事支持,换取粮食、能源和其他急需的物资供应。此外,朝鲜也可能通过向俄罗斯派遣劳工赚取外汇,以填补国内经济的不足。这种经济利益的驱动,也是朝鲜选择参与俄乌冲突的重要原因。

接著是巩固朝俄关系。俄乌战争爆发以来,朝鲜一直是少数公开支持俄罗斯的国家之一,朝鲜领导人金正恩更在多个场合表达对俄支持,包括谴责西方制裁、声称乌克兰危机是西方霸权主义的产物。在这种背景下,朝鲜通过派兵协助俄罗斯,既可以加深与俄方的战略伙伴关系,也有助于在未来得到俄方的更多支持,例如在联合国安理会等国际平台获得俄罗斯的外交保护。

俄罗斯总统普京(Vladimir Putin,又译普丁或蒲亭)走访朝鲜,朝鲜领导人金正恩赠送普京两只当地品种的丰山犬。(KCNA)

韩国为什么紧张

而韩国之所以紧张,同样出自国家安全、地区稳定、外交战略的相关考量。

首先是对国家安全的担忧。从与朝鲜持续对峙的韩国视角出发,参与俄乌战争的军事经验,尤其是在现代战争中的实战操作,可能会被应用于未来的朝韩冲突。尽管朝鲜派往乌克兰的兵力规模相对有限,但这表明朝鲜有能力在境外开展军事行动,并积累重要的作战经验。这些经验可能会使朝鲜在未来与韩国的军事对抗中占据更有利的地位。

此外,朝鲜与俄罗斯的军事合作也可能导致朝鲜获得更多先进武器和技术,包括反导系统、电子战装备等。这些技术提升将进一步增强朝鲜对韩国及其盟友的威胁,尤其是在韩美联合反导体系日益紧密的背景下。

2024年6月19日,普京与金正恩在签署条约后握手(Sputnik/Kristina Kormilitsyna/Kremlin)

再来是地区安全格局的复杂化。朝鲜派兵支援俄军的行动不仅加剧了朝韩紧张,还可能对整个东北亚的安全格局产生影响。众所周知,美日韩三国的安全合作近来日益紧密,尤其是在应对朝鲜核导威胁方面。但朝俄军事合作的升级,让韩国看到了俄罗斯军事介入朝鲜半岛的可能,且今年6月普京(Vladimir Putin)访问朝鲜时,就与金正恩签署了多项协议,包括双方可向盟友提供援助的《全面战略伙伴关系条约》。俄罗斯副外长鲁登科(Andrei Rudenko)更在10月15日表示,一旦朝鲜受到攻击,俄罗斯将按这个条约提供包括军事援助在内的援助,以帮助朝鲜。

韩国担忧,如果朝鲜通过与俄罗斯的合作获得更多军事优势,将使韩朝之间的军事平衡被打破,甚至可能导致半岛局势的进一步军事化。而一旦东北亚地区的军事紧张升级,不仅会威胁韩国自身安全,还可能对印太地区的和平与稳定构成挑战。

接著是既定外交战略的延续。近年来,韩国在国际舞台上积极推动“全球中枢国家”战略,试图通过经济、文化、外交等多领域的积极参与提升自己的国际影响力,俄乌战争就是一个明显案例:韩国与欧美盟友立场一致,谴责俄罗斯的侵略行为,并向乌克兰提供人道主义援助。

如今的朝俄的军事合作升级、尤其涉及俄乌战争,韩国当然出于既定外交战略继续谴责。这一举动显示,在中美俄战略三角中,韩国希望维护与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关系,来平衡自己在东北亚地区的安全与外交利益。

2024年10月16日,韩国首尔,图为美国、韩国、日本举行副外长会议。(Reuters)

与俄乌战争共振的朝鲜半岛未来

毫无疑问,即便乌克兰战场距朝鲜有千里之遥,这场战争还是与半岛局势发生了共振。如果朝鲜派兵援俄一事为真,这一举动无疑会提升半岛局势的不确定性,同时产生一系列长期影响。

首先是加剧半岛的军事紧张。如今朝韩之间本就剑拔弩张,如果朝鲜通过参与俄乌战争积累军事经验、获得更多军事资源,这无疑会增强朝鲜对外政策的自信。在这种背景下,美日韩三国可能会进一步加强联合军事演习和防御合作,来应对朝俄结盟带来的可能威胁。

但军事对峙的反复升级无疑会催生半岛的“安全困境”,朝韩两方与相关国家为了提升自身安全索采取的军事措施,到头来反而让彼此更加不安,最终可能导致冲突升级。尤其是在半岛这种长期紧张的安全格局下,任何小规模的军事冲突都可能在迅速失控后,演变为更大范围的对抗。

再来是东升西降下的朝鲜外交战略扩展。派兵援俄一事,展示了朝鲜日益扩展的外交战略。虽然朝鲜长期以来被视为孤立国家,但近年在东升西降的背景下,金正恩政权积极寻求与特定国家(如俄罗斯和中国)建立更紧密的关系,以应对来自西方的制裁压力。这种外交战略的扩展表明,朝鲜希望通过加强与反西方国家的合作,增强自身的国际地位和影响力。

而朝鲜这种外交策略不仅限于军事合作,还可能涉及经济、技术和政治层面的多边合作。未来,朝鲜可能会进一步寻求与俄罗斯、中国、伊朗等国的深度合作,以对抗西方国家的制裁和孤立政策。

2024年6月19日,朝鲜平壤金日成广场放飞气球,欢迎俄罗斯总统普京到访。(Reuters)

接著是韩国的外交和安全战略调整。面对朝鲜与俄罗斯的新动向,韩国恐怕不得不调整自己的外交和安全战略。首先,韩国可能会加强与美日等盟友的合作,进一步巩固三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安全合作机制。此外,韩国可能会加大在国际舞台上对朝鲜行为的谴责,尤其是在联合国和其他国际组织中寻求更多支援。

同时,韩国也可能在外交上更加积极地推动与中国的合作,试图通过与中国的接触来降低半岛仅张。尽管中国在朝鲜问题的立场可能与韩国存在差异,但中国不希望看到朝鲜半岛局势失控,这点无庸置疑,韩国因此可能会从这点切入,推动与中国的外交沟通。

整体来说,韩国派兵援俄一事如果为真,其实是俄乌战争与朝鲜局势高度共振下的新发展,背后反映了朝鲜的安全、经济与外交需求;而韩国之所以高调谴责,同样源于国家安全、地区安全、对外战略的考量。未来伴随朝俄关系的深化,半岛局势可能更趋复杂,韩国恐怕要在全球和地区舞台进行更灵活的战略调整,才能应对这种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