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吸引力掌权的世界,你要知道的是甚么?
现实生活中,我们被俊男美女吸引,被美味、被悦目商品、被动人音乐、被某牌子的香水气味、被电影剧集的情节吸引,同时,我们希望拥有才智、美貌、品味、非凡的歌喉、创造力,使自己成为吸引力的源头。我们似乎生活在一张万有引力的网,既渴望成为一颗嘱目的恒星,又围绕著不同事物漫无目的地公转。
哲学家们似乎没有充分解释吸引力是甚么,而在种种吸引力拉扯之下,我们应该如何调节行事为人?海德格在解释人的存在状态时指出,人是“被抛”进世界而产生对世界的关顾的,人的存在虽然被动,人却会主动连系世界的各事各物。我们觉得生存是理所当然的,虽然人生在世年日不长,但我们总会想尽办法让我们的所作所为变得有意义,又或极力满足我们感官上的需要。
让自己产生影响力和发现世界的有趣之处,大概是我们生存的最基本命题,据此,当人觉得自己毫无作用,并生无可恋时,便会选择提早结束生命。
存在主义的魅力:以“无所谓”抵御焦虑
存在主义的出现,为二战后目睹过太多生离死别的欧洲人(尤其法国人)提供生存的理由。当时,战胜的消息无以治愈法国人民的心灵,他们背负被纳粹德军迅速击败及倚仗宿敌英国以复国的耻辱,并面对不能再差的经济困境,唯有信奉虚无、拒绝回望过去,才可重新投入生活。卡缪和沙特透过小说营造的荒谬主义,因而大行其道。
卡缪的《异乡人》(The Stranger)写于1942年,后来被视为存在主义经典之作,这小说讲述一个阿尔及利亚人在母亲葬礼表现冷漠,因而被断定枪杀了一个阿拉伯人,他由始至终满不在乎,内心不断合理化自己内心和外界的荒谬,把自己架空于世界,变得可有可无,无论生死都无所谓。这种“无所谓”的精神,切中读者在生活中因“有所谓”而生的焦虑,为他们提供了一套新的生存法则,以适应一个没有盼望的社会。
存在主义的小说和理论非常吸引面对苦难的人的眼球,比成功主义和乐观精神更能支撑人的生存意志,毕竟幸运的总是少数,认清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的事实,心里先垫个底,知道甚么事情都可以“无所谓”,较容易心安理得。
吸引力从何而来:“不可知”的诱惑
有趣的是,存在主义具有吸引力,亦能解决人被困于吸引欲的烦恼,但没有解释吸引力从何而来、因何产生。佛教讲究心性,以心性空无一物、不为感官牵挂为终极追求,认为吸引力既源于内心,亦源于外界,因为物质世界诱动人内在的七情六欲,以致人与世界产生一种需积极透过修为化解的权力关系。然而,人为甚么见到A会动心,见到B会呕心,存在主义和佛教都无法提供更深入的答案。
康德为人所能认识的事物划定界限,他指出有些事物是超越于我们的经验范围,我们无从了解,只能接受这就是如此,正如橙为何是橙色,除了透过界定把橙和橙色与其他水果和颜色区分外,我们不能认识更多。事物吸引的原因,大概超越我们的经验范围,我们总是莫名其妙地被一部漫画、某个明星或别国文化吸引,我们可给出合理原因,例如喜欢法国是因为喜欢吃法国菜,但寻根咎底地问,为何法国菜的味道吸引你,你无论能否答出来,背后都有无尽的追问空间。
超出我们经验范围的吸引力,使吸引力本身非常迷幻,也因而吸引,尤其浪漫,如果吸引力可以用一套生理学、心理学或哲学理论完全解释,大概吸引的事物将变得不那么吸引。人情事物总是在得不到、了解不到的状态才份外吸引。对于择偶、自我包装、消费娱乐或在生活种种选择中,知道吸引力为何物并不重要,因为我们反正要吸引或被吸引,重要的是,我们如何与各种关系保持适当距离,正如叔本华的“刺猬”比喻:在寒冬,要取暖的刺猬总得与其他刺猬围在一起,同时避免扎伤对方。吸引力包在万物的表面,虽无声色气味,但有暖气,也有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