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大拙:现代主义佛学 将襌学引介到西方的大师

撰文: 唐晋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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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学西渐的弘道者

铃木大拙(Daisetsu Teitaro Suzuki)于1870年生于日本金泽,虽为武士之子,但明治维新后封建制度崩塌,武士阶级衰落,加上父亲早逝,铃木的母亲要在贫苦中抚养他成人。聪颖的铃木后来入读了东京大学,得以通晓中文与梵文等佛教文献所用的语言,同时亦习得欧洲语言(包括英文)。在学期间,铃木亦于镰仓的円觉寺跟随释宗演(Soyen Shaku)学习佛学,坐禅是当中重要的一环,铃木亦从释宗演得到“大拙”这居士名号。后来铃木陪同释宗演赴美交流,充当英文翻译,这使铃木在著书立说之前,已经透过这些释宗演的译本,对佛学传入西方起了作用。

铃木大拙(Daisetsu Teitaro Suzuki),本名铃木贞太郎(资料图片)

往后铃木以英文书写了大量普及禅学的作品,并访问欧美各地,向西方世界介绍禅这种学问。在铃木的作品之中,以英文书写的《襌宗佛学引论》(An 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被誉为二十世界对西方最具影响力的襌学著作。铃木的西传襌学更广泛影响到西方的思想家,包括《美丽新世界》作者赫胥黎(Aldous Huxley)、法兰克福学派成员弗罗姆(Erich Formm)与心理学大师荣格(Carl Jung)(他更为《襌宗佛学引论》作过序)。无容置疑,铃木对于北美与欧洲的知识分子初次认识东方的佛学,有极为深远的影响。

铃木大拙《襌宗佛学引论》(An Introduction to Zen Buddhism)(Ebury Publishing)

襌的目标与方法

襌到底是甚么呢?铃木曾对这问题作过简洁的论述。襌的目的是要除去其他佛教教派的一切表相,并直接教授佛陀自身的根本精神。所谓佛陀的精神的根本就是般若,它使人超越事物的表象而得见其本质,洞察世界的根本意义,结束为个人利益与痛苦带来的烦恼。然而,般若会被无明与业遮蔽,而襌的目的就是要唤醒般若。

那么如何才能唤醒般若呢?铃木指我们要从切身体验著手。作为理智之表现的逻辑与语言只会遭到襌的蔑视,使襌保持无言的状态。襌贬抑语言、形式与理智,因此我们常听到关于襌的故事,都是主张无深思熟虑的行动(扫地、砍柴、柴做饭、坐襌等),每当有经验浅的修行者想要直接提问得道的方法,就会遭到一番斥骂。襌学的基本观点,是认为形式与理论都无法触及事物的核心,真理究竟为何,就完全依靠个人的体验来把握,而不诉诸理智的作用或系统的学说。以较为哲学的语言来说:人类在科学与理性之外,还可以拥有直观的知识,并可以凭以此得到的知识作为襌这种宗教的基础。

从襌到日本文化与新佛学

在将襌学引介到西方的过程中,铃木同时亦向外国输出日本的文化。他另一部英文著作《襌与日本文化》(Zen and Japanese Culture),就以襌来理解日本的各种文化面向,包括日本艺术、武士道、剑道、茶道与俳句等,凭此铃木将襌学与日本的文化精神与美学扣连起来。

《襌与日本文化》(Zen and Japanese Culture)(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论到学理,铃木的襌学并不可等同于由中国传入,并有长远历史那种传统的佛学与襌学,而被学者归为一种现代主义佛学(modernist Buddhism)或新佛学(Neo-Buddhism)。总的来说,铃木的襌学有去传统化的倾向,他对于传统佛学作的新解释,撇开了佛学本来的仪式性与形而上学的面向,不再强调要深究佛学的宇宙论,及轮回、重生、业等传统佛学核心概念。现代主义佛学著重个人的内在修为,要多于跟随传统的仪式与经文;新佛学不需要信徒在寺院长时间的训练与修行(比如背诵佛经与熟记法印)。我们可以看到这种新佛学的信众集中于生活实践,新佛学变成一门带有民主色彩的宗教与实践,甚至会对抗现实中的议题(比如环境问题与解殖问题)。

回顾传统佛教:

佛教哲学的开端──缘起论与第一法印:诸行无常

诸法无我,有漏皆苦──佛教哲学第二、三法印

佛学现代主义及其浪漫主义源头

如学者 David McMahan 于《佛学现代主义的形成》(The Making of Buddhist Modernism)中指出,铃木首先是在大学受教育的知识分子,而不是在寺院修行佛学的僧侣,相比于传统的佛学经典与教义,铃木的襌学事实上更多是西方思想影响下的产物,当中一个重要源头是他对于德国浪漫主义与观念论哲学的理解。

我们可以比较铃木的现代主义佛学与一般理解下的德国浪漫主义:质疑理性与语言对于探求与表达真理的可行性,主张非理性的诗性语言与艺术,要比以理性语言表述的哲学更能把握真理;对于艺术家与创作者的重视,并认为艺术家对事物的感受性要比一般人强;深感到人与自然之间处于异化的关系,而想要重新达到人与自然之间的统一。对于最后这点,铃木认为西方哲学还是失败了,但日本的襌师与诗人的“问答”(mondo)与“公案”(koan)却真正能够使人与自然之间有完全的融和。

德国浪漫主义-哲学是一种乡愁

铃木对于发展与推广现代主义佛学(或新佛学)无疑有极大的贡献与影响力,可是若我们要回溯传统,反问他对有深厚传统的佛教/学的解释是否恰当、合理,这种解释又有否为佛学开拓更多可能性,这些问题就仍然有待讨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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