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lon Musk——Tesla 创办人表面是开明富商,实质是吸血鬼资本家?
五月以来,特斯拉(Tesla)与 SpaceX 的创办人兼总裁伊隆・马斯克(Elon Musk)就趣闻多多,继月初他在 Twitter 上扬言特斯拉股价太高后,上周他的新生儿子被名为“X Æ A-12”也备受大众关注。
最近几天马斯克又因为高调违返封锁令重启车厂营运,再次登上舆论场。虽然马斯克在本周一(5月11)才开始违令复工,但其实他之前已经对加州阿拉米达县政府的抗疫封锁令持强烈反对态度,认为封锁令违宪、滥权,甚至是剥夺人民自由的法西斯主义政策,他在复工前两日,更扬言会对阿拉米达县提出起诉,又威胁会将公司总部及车厂搬出加州。
马斯克此举当然引起激烈回响,工会组织者兼加州众议员冈沙雷斯(Lorena Gonzalez)在 Twitter 上对他投下“F-bomb”,批评他一直漠视工人权益,同时,保守派右翼民众却对马斯克深表支持,在 Fox News 相关报导的评论区中,不少人呼吁马斯克尽快撤出加州,以惩罚“控制”当地的民主党和左胶。
乌托邦主义者马斯克?
在违令复工风波之前,马斯克虽然偶尔爆出口没遮拦的出格言论,但他在大众眼光中名声颇佳。马斯克的民用火箭与火星殖民计划、人工智能与人脑合并研究以及电动汽车虽然还不是市场上利润最大的产业,但绝对是目前理念最超前的科技与商业发展项目之一。作为企业总裁,马斯克本人的理念比他的公司盈利状况更受人关注,他扬言火星殖民计划的目的不是赚钱,而是为了将人类移送到新的住处,以逃离地球的大灾难;特斯拉的太阳能储能设备和电动汽车被粉丝视为结束石油时代的能源革命,虽然“革命”仍然没实现,但特斯拉确实曾经在一百天内生产出足够的锂离子电池,为澳大利亚三万个家庭发电。除了这些科技项目外,马斯克又鼎力支持过全民基本收入、批评过巴菲特这些投资家在做无聊的业务。这种种表现,都让不少人把马斯克奉为科技先行者、乌托邦主义者,甚至是超越资本主义的资本家。
这些后资本主义资本家(post-capitalism capitalist)不再以利润计算为主导思维,而是以建设新的共同体为发展目标——从形象上来说,马斯克、盖茨(Bill Gates)、乔布斯(Steve Jobs)这些由科技理念主导的商人,当然比华尔街的金权政治寡头要好,但是这个美好形象仍然脱离不开环境问题与工人剥削。特斯拉的工人权益一直备受批评:工人不被允许组织工会,员工安全与过劳问题没有因为自动化工序而得到改善。而在这次抗令复工风波中,特斯拉员工也透露他们收到公司的电邮威吓,明言他们不上班就不会再收到公司补贴,而且也不会拿到州政府给予的失业救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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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马斯克的科技理念和营运手段并列在一起,我们就可能觉得他是表面的开明富商,实质的吸血鬼资本家。然而,只要不是马斯克的粉丝教徒,一般人都很易看穿这个美好形象与剥削实质之间的不一致。马斯克的不一致很容易被这样理解:他作为世界前一百名最有钱富豪(根据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理应在新冠疫情这种紧急状态中让工人安在家中,当个好老板,从自己腰包中拿钱补贴员工,而不应为了公司利润和个人收入而逼工人上班。但这种说法只是道德化的一厢情愿,我们本来就不会相信资本家会这样做,也不会预期有一个没剥削性的工业。但马斯克特别值得关注的原因并不在于这种表里不一,反正不一致才是资本家的一致之处,伪善才是他们的特性。马斯克独特之处在于,他的高调形象不只是个人性格致使的,而且反映了美国资本主义的一个当代变化。
高调:马斯克的独特存在状态
单是马斯克这次违令复工风波,也有很多细节值得注意。单就阿拉米达县来说,其实政府已经批准特斯拉最早在5月18日复工,当局也一直与马斯克商讨车厂的检疫方法,官员都不理解为什么他要执意提早一周复工,甚至急得要威胁撤出厂房。而且,虽然不少州政府严格执行禁令,但很多企业主在总统特朗普的怂恿和迫切经济需求下都偷偷违令,重启公司运作——如果仅仅为了复工赚钱,马斯克似乎没有必要将事情弄到社交媒体上,他只需要和其他企业主一样偷偷复工两周,等到合法期就可以继续如常运作。
这些细节反映了我们不能只把马斯克理解为“伪善”或“堕落”了的年轻企业家,我们更应该著眼他刻意的“高调”,而这种“高调”是马斯克企业的必要营运方式。单就股价来说,特斯拉比它的竞争对手更值钱:特斯拉的股价比通用汽车(General Motor)要高出几十倍,比福特(Ford)高一百多倍,但特斯拉去年的营业额仅为246亿美元,而通用汽车的营业额为1372亿美元,比前者高出五倍。一家企业的营业额与它的股价当然不需要成正比,但特斯拉特别的地方在于,它的商品收益一直填补不了它的营运与技术投资成本,换句话说,单从生意来看,特斯拉确实像马斯克自己所说是一直亏蚀的企业,它的营运是靠股价来支持的,而股价本来就需要由企业形象和市场意见来维持。
特斯拉不只是日常营运资金靠股东支持,连支薪都是以股权方式运作,不论是总裁马斯克、管理高层还是中层及基层员工,都以不同比例的股权和浮动的股价支薪,而不是以公司利润估算一个固定的薪金支出。这就使得特斯拉整个存活都深嵌在热闹的金融市场和技术创新之中,不能单单停留在生产和销售商品上。马斯克的出位言论固然出于他的个人性格,但他这种集科学家、浪荡子、企业家标签于一身的形象结合,对特斯拉这种特殊的营运方式来说是必须的。马斯克的高调言论、个人崇拜效应、刻意的政治模糊性(既支持民主党,却又被共和党和特朗普用来打击民主党),甚至是科学主义与反智主义的奇怪结合(作为科技界领军人物,他却与右翼民粹群众一样认为新冠肺炎疫情被伪科学夸大),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他需要透过参与社交媒体的热闹来维持市场关注度和股价。
马斯克对一张迷因图笑得很开怀:
矛盾的马斯克何以出现?
乌托邦主义者只是一个形象,他的吸血鬼资本家也是一个形象,我们以马斯克的一个形象取代他的另一个形象都是不整全的做法,因为这两种形象确实矛盾,但却是必须出现的矛盾共存。或者我们更应该尝试探讨马斯克这种高调的矛盾为什么会出现:自从冷战结束,美国政府与经济权力已经降低核心工业技术的创新意愿和能力,而只是把大量资金投放到金融业中,创造泡沫财富。马斯克所参与的项目在本质上就很难商品化或得到价格优势,因为他做的实际上是科技创新,而不只是消费品升级,这类事业最终服务的是社会大众,而不是消费者,因此很多国家的创科业务都由公营机构以非商业的原则来主导,一来可以承担技术投资风险,二来能够避免垄断。
然而,在美国的去工业时代中,国家将技术创新的任务抛到非传统工业资本家身上,他们一方面需要促进短期内未能商品化的科技创新,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以传统企业管理和金融逻辑来运作,最后造就了马斯克这种独特的不一致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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