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异化与信仰失落:要情绪病者“好起来”是否已够致郁?
若问抑郁症或躁郁症究竟有多痛苦,可能不是每个人都能答得上来。然而不可否认,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与这两种情感障碍不期而遇,无论是擦肩而过,还是亲友的经历、见闻。药物治疗可以令病征得到缓解,教人正向思考、战胜负面情绪的书籍也不胜枚举,但情感障碍者重新融入社会的过程却没有那么简单。面对治疗的探索和过去留下的“人格伤疤”(personality scar),病征不止反映出患者的困境,也折射著社会中所谓的“正常”者对“不正常”的霸权式凝视。早前备受关注的香港电影《一念无明》,正呈现了这个问题,尤其是面对身边抑郁症者和躁郁症者的困局,我们应该如何去爱别人以及如何认识自我?
《一念无明》改编自一则真实的新闻事件,关注社会对情感障碍者的眼光和态度
情感障碍者真有“正常”社会可回归?
影片围绕著父母、恋人、朋友及邻居等种种关系,讲述躁郁症者黄世东(阿东,余文乐饰)从青山医院回家后,努力融入社会,恢复“正常人”生活的故事。片中阿东的回归意外地形成了一种对照,比对出人人都被迫要“正常”的社会之重压。
出院后阿东融入社会的第一件事是参加同事Louis的婚礼。婚礼上,“正常人”窃窃私议著婚戒大小、酒席菜式、男家家底以及女方嫁女是否明智……无可忍受的阿东起身上台,拿起话筒呼吁大家尊重一对新人,不要仅仅以金钱和酒席的场面评判婚礼。看到阿东这一举动,众人议论的话题立刻从婚礼转向这个贸然冲出的、“有病”的人——行为被“有病”解释,偏见也因此被合理化。然而,细细想来,他的话真的“有病”吗?
剧中,“不正常”的阿东在天台建起农庄,努力新生;“正常人”叶先生却不堪压力,纵身跃下中环的高楼大厦。“不正常”的阿东关心余师奶之子余果(余生,陈学文饰)热爱种花的小梦想;一心爱子的“正常人”余师奶却在儿子头顶扎针,为的是“考试时可以清醒点”。“不正常”的阿东担心楼顶危险,将坐在天台的余果小心地抱下来;一众“正常人”却精神紧张,以为阿东要伤害余果……
经过治疗的躁郁者,真的有机会回到所谓正常的社会吗?生理征状可以缓解,被旁人贴上的“病态”标签要如何消除?一旦被贴上情感障碍的标签,来自社群的歧视与排斥似乎成了比病痛更难以跨越的障碍。以至于阿东最终歇斯底里地讲出心中疑问:究竟是谁不正常?
宗教会成为真正的救赎吗?
误杀母亲和躁郁症摧毁的不只有阿东本人,还有他的女友谭思慧(Jenny,方皓玟饰)。和现实中很多基督徒类似,面对男友的罪行、患病和自己生儿育女愿望破碎,伤心欲绝的她企图从宗教信仰中寻求庇护。
阿东出院后两人再次重逢,并同去教会。Jenny在台上分享的一幕,看似感恩上帝宽恕、指引,却伤人愈深——坐在台下的阿东犹如公开受刑,早已不堪重负。然而,Jenny居高临下的宽恕和涕泗横流的面庞,却依然写满压抑,看不出一丝原谅,甚至更像一种躁郁。终于,阿东的情绪病再次被触发,冲进超市拼命往嘴里塞巧克力,以期可以缓解征状……此时,信仰不再是救赎而成为另一个人的重压;教人“爱人如己”的上帝也同时失效,有时人爱的还是自己,甚至是那个假装宽恕了他人的自己。
异化的社会与失落的信仰,自危与冷漠的意识下,情感障碍者痊愈的机会被断绝,积极思考与克服负面情绪的要求也成为一种悖论,令整件事愈发致郁。
下周六(9月8日),镜花非花电影讲座第二单元,也将以北欧导演拉斯冯提尔 (Lars von Trier)“抑郁三部曲Depression Trilogy”之一《失落伊甸园 Antichrist》(2009),解释作为心理治疗师的丈夫为何注定无法治愈陷入抑郁的妻子,兼论同系列《世纪末婚礼Melancholia》(2011)中一心讨好新婚妻子的新郎为何反而激起她的抑郁症状,敬请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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