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执毛×行行有哲学】以纹身对抗无常,在皮肤刻画时间的见证
在“哲学”逐步发展为学院派的专属和“艰涩难懂”的代名词以前,最早的哲学家们首先对自己生活的周遭世界发出了种种好奇:宇宙如何运行?物质由甚么组成?人与自然的关系又是怎样?随著科技的进步,现如今我们已经能轻而易举的回答其中一些问题,但另一些仍有待人们发掘当下的意义。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01哲学也带著相似的疑问再次出发,体察各行各业中的智慧,试图理解社会如何运行以及哲学如何影响著我们的生活。摄影:龚嘉盛
独立摇滚乐队“触执毛”(CHOCHUKMO)的吉他手Lester自16岁得到第一个纹身,便对这种刺入皮肤的图像著迷。如今他已成为纹身师多年,经营著一间自己的纹身工作室,这间无刻意装潢、力求返璞归真的工作室常被朋友和客人以“侘寂”(Wabi-sabi)形容,对此Lester也十分认同,他说:“因为我们的人生是无常的,而纹身正是我们内心的投射。”
永恒与变化的时间观
从柏拉图在《蒂迈欧篇》将时间看作对永恒理念之模仿,到奥古斯丁在《忏悔录》中提出人于时间中的有限性,当“时间”的问题进入消费时代,“永恒”似乎变得不再重要,“每个人都能当上15分钟的名人”,如何在单位时间内攫取最大利益仿佛成为更被看重的问题。
但对于时间性的思考却从未止步,它不仅是哲学家的专属,也是纹身师的日常。“墨汁一针针在皮肤上短暂停留,却成为刺入身体的永恒。”这是令Lester最初著迷纹身的原因之一。符号以这种方式被呈现,理念也以物质的形式得以固定下来,从此伴随主体一起经验时间的存在。但他更发现,刺入皮肤的图案也未必能得以永恒:“它同时也会随著纹身者的生命而消逝。”伴随身体、与生命等长的纹身烙印,成为意识中可以被想像的永恒之一,但在绵延的时间之流中又似乎只是一个“瞬间”。
在技巧上,Lester也追求历经时间的笔触。访问中,他提及肖维岩洞(Grotte Chauvet)中的史前壁画,希望自己的纹身也能表达出客人最原初的那种情感冲动。为实现持久耐看、永不过时的视觉效果,Lester吸取了“点描派”(pointillism)的绘画风格。这种主要运用小点汇聚成画的技巧,由修拉(Georges Seurat )和保罗·席涅克(Paul Signac)在1886年自印象主义发展而来,亦与刺青一针针落下的原理相当契合。
而每一个走入纹身室的人,在决定之前大概也经过一番对于时间性的考量:刺入身体的图案能否经得起时间考验?会否在某一天就厌倦这个图案?尽管技术上去除纹身已不是什么有难度的事,但永恒性的预设早已在纹身者心中被提出。Lester说:“一些人纹了整个身体也还是觉得未完成,或者到老都在增加或修改自己的纹身。纹身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里包含著不断的变化,随著年纪、时间、生活和职业。”
身份共建的力量
纹身一向被作为身份意识的表征之一,凯尔·弗鲁(Kyle Fruh)与艾米莉·汤马士(Emily Thomas)在 Tattoo You: Personal Identity in Ink 中明确指出:纹身不是身体的附属,而是有关自我的一部分。在创造个体身份的同时,纹身亦有著划分不同群族或社会文化群体的作用。当纹身在全球流行,人们乐意将彰显自己身份的图案纹在身上以作辨识,例如二战期间一些英美水兵是纹身的主要群体之一,一方面他们用纹身的痛楚激励自己;另一方面,万一在海上遭遇不测,家人也可凭借纹身认出这些遇难的水兵。一些黑社会成员以青龙白虎刺青标榜威风和勇气时,其实亦是表达了凸显自我身份的渴求。
将身体当作画布的Lester亦相信,大部分人的身体是其内心的投射。“世上没有相同的肌肤,每一具身体都有独特的美,能在这样的画布上作画,也令我觉得难能可贵。”但这块画布是否如绘画一样完全由“画师”掌控、任其自由表达呢?其实不然。问及Lester认为纹身的过程是由客人主导还是自己主导时,他表示,其实是一人一步共同完成。“客人首先要向纹身师表达自己的意愿,”纹身师的工作似乎总是从倾听者开始:“与客人会面并倾谈后,设计出来的图案其实已经混合了我的观念在其中。”
当人们选择以纹身的方式外化内在自我(inner selves),或者作为一种铭记人生重要事件的标记,塑造“我之为我”的独特个人史时,纹身过程中,这种诉求已变得不再那么简单——纹身师艺术化的表达亦是这种建构中的一种重要力量。
在帮客人完成身份构建的同时,Lester亦从自然中汲取灵感。他说:“整个宇宙自然是最好的设计师,所有自然的东西都是以接近完美的方式存在,因此我一直都以森罗万象的宇宙万物为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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