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战者一号:虚拟的绿洲,回到现实只剩海市蜃楼|潘翊
试想你睁开眼身处三千呎的毫宅,家中摆放著全球最先进的设备,车房摆放著超过几十款名车。出门要乘升降机太麻烦,拿起flying pack像蝙幅侠般从窗口一跃而出,想飞到哪里就到哪里,不必工作上班。每天过著这样的理想生活,你会想回到现实吗?
史提芬史匹堡执导的《挑战者一号》(Ready One Player)中的绿洲(Oasis)正是这样的线上乌托邦世界。故事的背景设置在2045年,由于各种政治事件,地球上许多城市已经变成了贫民窟,居民经常逃入由天才游戏设计师James Halliday所制作的虚拟现实(Virtual reality)游戏──绿洲。在绿洲中玩家能随时飞天遁地穿梭太空宇宙,并且能拥有梦寐以求的外表,每一刻以最自信的形像示人,肤色、人种、国藉、性别的分类通通废除,高级名车、飞机飞船、私人基地唾手可得。
线上乌托邦─绿洲(Oasis)的设定──陈旧的未来想像?
在《挑》的故事里,绿洲成为了建构整个未来观的主要元素,居民只要带上VR面罩便可以进入近乎随心所欲的虚拟现实世界。透过意识转移进入另一空间的手法已经不是新鲜事,观众很容易联想起Sci-fi经典影片《廿二世纪杀人网络》(Matrix)和《阿凡达》(Avatar),同样通过某个现实的入口进入其他空间,并且能够与异空间的其他人物产生共感或进行互动。而《挑》进入虚拟现实的方式比起其他科幻经典明显不够科幻、不够未来感。。早在60年代,科学家Sutherland提出了虚拟现实系统的起始概念,当时他想到通过电脑和显示屏作为窗口进入到虚构境界,让人能够从中获得熟悉感觉。根据这个理论导向Sutherland最终制作出头盔式显示器(HMD)把人从周围的环境中隔绝,取而代之是头盔内显示的景观。
陈旧的概念并无碍我们思考未来。时至今天虚拟现实技术虽突飞猛进,但与《挑》中的绿洲尚有一段距离,绿洲作为虚拟现实竟然与客观现实一样逼真,人物在绿洲里与事物进行互动,主体可以介入所设置的场景并影响场景的变换发展。穿上传送感觉的感官套装后更加像亲临其境。由其是主角联同队友进入大反派 Nolan Sorrento的办公室的桥段,Sorrento的密码外泄以至主角等人有机会在他的系统中“做手脚”,让Sorrento除下眼罩一刻误以为自己回到现实,实质他仍在绿洲中,就在这刻人类依赖于现实世界的局限被模糊掉,虚实的边界被撕破。在绿洲中玩家所经历的以往只能够在真实中经历,高度的真实感使人徬徨难辨。
这里对虚拟现实的想象的呈现冲击人类社会。假如人同时能在两个空间累积同样的经验和感受,虚拟现实就等于客观现实吗?日后所有支撑或证明自然存在的物质性的论证同样适用于证实虚拟现实的物质性?比如说,Sorrento在绿洲里脱下的眼罩与在现实中脱下的眼罩的分别在哪里呢?又或者,我们是否应该把虚拟现实定位为一个新系统,视作人类意识的延伸?虚拟现实仍然属于人类精神活动的范畴,始终只是对客观世界的反映?
抛开警世理论,回到现实的未来想像
在《挑》的2045年,没有《黑镜》中恐怖的植入/抽取式意识上传或意识转移,也没有未来学家哈拉瑞提出彻底打破人文主义的超级演算法,更没有《银翼杀手》中寻求身份认同的复制人(skinner)和《人工智能》的智能叛变。与其说《挑》是在联想未来,倒不如说它以绿洲反映过去,尝试弥补现实的不安与恐惧。
无论正派或反派角色,他们多次脱下眼罩回到现实,像是在告䜣观众虚拟现实和客观现实的关系不能够分割。虚拟现实只是编码化存在的,它是一种讯息的实在、数字的实在,是现实实在的数字重塑,在本质上只不过是能引起实在感的人工现象。而实实在在的彷真游戏结果证实了虚拟现实不是科幻,而只是一个复杂计算的精密系统,无论绿洲的彷真度有多高,它始终以客观世界作为基础去模拟生成。
虚拟现实是以对客观的现实结构、本质和规则的正确认识为前提的。绿洲作为一个游戏并没有脱离现实世界而单独存在。如在游戏中玩家组成队伍共同完成任务,完成任务得到金钱作为报酬,再以得到的报酬到商店进行交易,或者与同伴在工作室中维修车辆和制作新机器人,甚至在游戏中堕入爱河,如主角打扮自己与心仪的女主角在酒吧中会面等等,几乎都是对现实世界所得的理想状态的写照。在这个角度,现实较虚拟而言始终是第一性的,虚拟世界脱离不了客观现实的基础。在对客观现实的模拟过程中,我们必先要通过对现实世界的了解,才能把观测结果转换成数据编码,再生成影像、图像、声音等能够被人们所识别的各种感官效果。
回到James Halliday的游戏设计上,他并没有让玩家困在绿洲之意,事实上游戏的设定正正基于强调虚幻和现实的不可分割性所建立。绿洲的游戏奖赏从一般虚拟游戏的奖赏制中超脱,大部份玩家玩游戏的最大欲望并非想获得一些虚拟资产或胜出的满足感,而是赢取James Halliday留下的2千4百亿遗产和绿洲的掌控权,两者都是改变现实的极大诱因,因此与主角Wade Watts同一屋簷下的姨妈男友挪用了与姨妈本来留著打算买房子的钱去购买装备以参加比赛之用;反派Nolan Sorrento更加成立了债务公司,威逼债务人帮他发掘绿洲中的原料。把尺度拉大至整套电影的格局来说,寻找三条钥匙的过程中更无法避免现实的博奕,首先是Wade Watts取得第一条钥匙后,Nolan Sorrento派人炸掉他的居所,接下来Wade Watts被逼在线下与其他玩家集结成党去阻止Nolan Sorrento在绿洲中进行的垄断。
绿洲实在是一个让人短暂消解愁忧的理想世界,回到未来的战车、铁甲人、小丑女与丧钟、金刚与帝国大厦等等大量八、九零年代经典电影电玩的流行元素吸引的确令人沉醉,但过去与未来交替的空间就是要让你回到客观现实。绿洲的最终目的其实是为了认识、发现或改变现实。假如在Wade Watts的时代再过去几百年,现实不再是贫民窟而是没有战争、饥荒、疾病的先进社会,不愁衣食住行的人类还能够从绿洲下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