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角度读爱丽丝(下)

撰文: 曾瑞明
出版:更新:

前文回顾:

哲学角度读爱丽丝(上):爱丽丝是康德和尼采

哲学角度读爱丽丝(中)

还记得小时候看《爱丽丝》,女皇审案的一幕,让我感到一阵寒意。那是多么的奇怪的画面!纸牌们在审讯一个女孩,他们说的却是“人类”的话。所以,你和我也可以理解那些说话。皇帝还戴著假发,因此得到法官的权威。陪审团在开庭前已拼命写不停,给你一种“专业的感觉”。

但你不能理解整个场面,这审判是如何可能的?纸牌可审讯人的吗?爱丽丝道出了真相︰“你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副牌”。

当你累积了一定的“社会经验”,你会开始在心里常常浮现一句话︰“唔知就吓死,知就笑死。”那位所谓“法官”真的是贯彻了“三权合作”,皇法合一。他把皇冠戴在假发上,怪不舒服的。那群陪审员原来也只是不断在写自己的名字,生怕在审判后忘了。

社会就是这么一回事,本无其事,由人创作。Dennis Knepp在Alice in Wonderland and Philosophy: Curioser and Curioser一书的一篇文章,〈“You’re Nothing but a Pack of Cards!”: Alice Doesn’t Have a Social Contract〉就指出我们并不要只注意那些疯狂的角色,或者不公平的审判。我们当思考为何“法治”(rule of law)并不可施于爱丽丝,这会带来更深刻的理解。

爱丽丝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她没有在仙镜建立一社会契约(social contract)。立契约前,我们只是一个赤裸裸的个人,彼此没有关系。但立约后,我们进入社会,有秩序,有层级。

立约前是怎样的?立约前,我们处于自然状态。在卢梭的眼中,在自然状态的人是独立的、自由的。人是独立的,因为他们尚未建立任何社会关系。他们也是自由的,因为不受法律限制。因为未意识到任何不平等,所以他们是自由、快乐的,卢梭说︰“野蛮人在森林里流浪,没有工作,没有说话,没有家,没有战争,也没有任何人际关系,大家都平等地没有对其他人有任何需要,也没有任何欲望去伤害其他人,也许甚至没有需要个别地去确认他们。”这也是卢梭的名言︰“人是天生自由的,但在每一处都在枷锁中。什么令此合法(legitimate)?”

但是,在霍布斯的眼中,自然状态是极其可怕的。在1651年出版的《利维坦》(Leviathan)笔下的自然状态是一个“孤独、贫穷、恶劣、野蛮和短暂”的状态。为什么?在自然状态下人人都是平等的,他们都会去争逐自己利益。由于没有一个强大的权力,各人都在争逐中,你死我亡。

洛克则以为自然状态中的人可以根据自然律,理性,来行动或交换物品。不同的自然状态推出不同的社会模型。当然,契约论并不是历史描述,人类社会并不是经商讨后成立的,更没有一份白纸黑字的契约存在。契约论是一哲学说明,说明的是人类社会应该怎样建立。

在1651年出版的《利维坦》(Leviathan)笔下的自然状态是一个“孤独、贫穷、恶劣、野蛮和短暂”的状态。为什么?在自然状态下人人都是平等的,他们都会去争逐自己利益。由于没有一个强大的权力,各人都在争逐中,你死我亡。(资料图片)

应怎样建立?契约是类比(analogy)来的,意思是像契约的形式建立。契约就是一种“同意”,是用来确认立约者之间该有什么权利(right )。一方有权利,另一方就有责任。这也是一种承诺(promise),在法律上,违反承诺要付上法律责任。

好端端为什么要立约?当然是立了约有一些好处︰如果我为你做一些东西,你也会为我做一些东西。我们跟政府立约,政府会保护我们,我们则纳税给政府。我们立约是依据我们的理性,以个人同意的方式。

因此,在《爱丽丝》中,爱丽丝是无法跟“仙镜”建立契约的。第一、爱丽丝不愿意。第二、皇后没有保护爱丽丝。相反,女皇下的是不合理的命令。“先斩首,后判决。”第三、爱丽丝有另一个选择︰回到现实世界去,在她家姐膝中惊醒。

可以走,可以选,始乎是立约要有的条件。不得不立约,那不是协议,而是一种强制。但是在现实里,我们并不是选择自己身处的社会,也未必有能力移民。于是,我们可能成了像爱丽丝一样的局外人。在局外人眼中,社会中那些装模作样的,都不过是纸牌而已。卡缪的《异乡人》正是说一个无法有社会情感的局外人。你判我刑,也事不关己。我根本不在你们的世界里,法治是没有意思的。法治的前提是,我们在同一个社会里。

这样看社会,却是很现代的。还记得苏格拉底吗?他明明受到像爱丽丝一样的无理对待,被“民主”地判死刑。他其实有机会逃走,但他不走。因为他认为社群是先于理性和民主的。他生来就是雅典人,故要接受雅典人为他决定的命运。

相反,现代意识的霍布斯则想像人们如果没有一个具权力的统治者,人们就会犯法,社会一片混乱。法律是维持社会稳定的工具,所以人们愿意接受这社会契约,生活在一起。就算统治者如女皇不合理,我们还是会“硬啃”的。

我们现代人有像爱丽丝出入自如的幻觉,但在现实里又时时刻刻要有利维坦保护。我们没有自己的社群,或者有,却不免觉它是那么乏味,像爱丽丝般想出走。其实,我们真的渴望的,是活在人的心中。像爱丽丝的姐姐想像妹妹将来成为一个女人,还想像她的妹妹会怎样怀念她的童年。这种想像才能将人连在一起。

我们要明白我们并不能在想像力的世界付上责任和拥有权利。但我们却能在这个“真实”的世界,利用我们的想像力作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