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击之萨德】星州郡瓜农血书反萨德 韩农以武力、生命抗争之路

撰文: 黄家欣 陈冠东
出版:更新:

位于韩国庆尚北道西南部星州郡的郡政府外,去年七月中约5000名居民聚集,占当地人口一成,他们反对萨德导弹防御系统(THAAD)落户当地,手持红色标语,头戴红色头巾,大叫:“我们以生命反对THAAD!”并以血书及绝食抗议,国务总理黄教安到访当地时更遭居民扔鸡蛋及水樽。
韩国人激进抗议方式对于香港人来说并不陌生,2005年香港举办世贸部长级会议,韩国农民来港反对世贸官商勾结,最终演变成骚乱,但原来大叫口号、血书、冲击警方防线等,还未算最极端,过往不少韩国人以自残、甚至自杀去表达诉求,暴力抗争是他们一路走来争取权益的手段。

星州郡农民到首尔火车站外示威,除了高举口号之外,亦有人戴上蓝色丝带以示和平。(美联社)

1970年,韩国一名劳工代表与资方谈判期间自焚,当时他只有22岁。自焚的工人名叫全泰壹,直至现在,全泰壹的事迹仍然是韩国家传户晓的故事,后人更为他制作铜像,立于和平市场的旧址,就是他曾工作的地方。

全泰壹6岁时随家人到首尔,17岁便开始在一间成衣厂打工。工场内没有窗,密不透风但尘埃处处,楼底低,工人要长期弯腰工作,他和身边的工友都在恶劣环境中工作十几小时,挨出病来也没有保障。全泰壹矢志改善劳工生活,于是自学劳工法,希望改进韩国劳工的工作环境。1969年,全泰壹组织工运团体,推动劳工运动。不过他终意识到,单靠他一人无法与资方、政府等对衡,于是1970年,当时22岁的全泰壹代表工人与资方谈判,为表达对当时的朴正熙政府与资方的不满,在市场自焚并大叫“遵守劳工法”、“我们不是机器”,最终死亡。

全泰壹自焚 种下抗争种子

全泰壹自焚事件是往后韩国民众抗争手段的一个参考。他死后的一个月内,全国多处地方爆发激烈的抗争行动,先后有工人、学生以自焚、跳楼等对资方及政府作出威胁,媒体、政府也被迫认真应对劳工问题。

韩国的示威历史源远流长,早在19世纪,韩国农民便因不满朝鲜王朝的欺压而示威起义;20世纪初,反国家主义、反日的情绪主导韩国人的抗议,20世纪下半则以反军政府及反美为示威主题。韩国民众过往以抗争推翻极端政权,如1987年的六月民主运动便由示威开始,最终推翻全斗焕政权。韩国人因此相信示威是宪法保障的权益,也是捍卫民主的手段,而激进或破格的示威手段则能得到大众关注的方法。

在这样的背景下,不难理解韩国人的独特激进示威文化。去年美国及韩国宣布将部署萨德系统,用以拦截朝鲜可能发动的高空飞弹攻击,之后韩国军方公布萨德将会设于星州郡的空军防空炮兵部队驻地,最迟2017年年底完成部署。消息惹起当地人强烈反对,因为有指萨德系统发出的电磁波辐射会影响附近居民的健康,或导致癌症或不育,有传男子不会娶星州女子为妻,更有指会污染星州郡盛产的黄金瓜,影响销情。

韩国人的抗争手段激进,有时与防暴警察冲突。图为2015年反对劳工改革的示威集会。(美联社)

星州郡居民:未获通知萨德

星州郡选民向来支持朴槿惠的政府,不过今次他们也反对执政新国家党。来到星州郡郡政府外的,有在当地土生土长的李秀仁(音译),他说:“我们都感到被背叛了。”另一居民李承彬(音译)亦说:“当我第一次听到星州郡被选为萨德设置的地方,我惊呆了,之前没有任何的知会……我不相信萨德不会对健康有风险,现在只希望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星州郡郡守金行坤亦指,是看电视报道才知有关消息,“我们不明白,中央政府为何可以未得到居民的同意便径自作出这样的决定。这糟透了,我们会抗争直至达成目标。”他反对有关决定,以剃头及血书显示抗议的决心;金行坤亦带领230人到首尔国防部大楼抗议。

韩国人对于今次星州郡农民示威,相信已经见惯不怪。有数据显示,平均每个防暴警察一年要应对85宗示威。有当地人说在首尔难得会见到有一周没有示威,而且示威据点比咖啡店还要多;示威者有不同诉求,轮流在青瓦台前建起居所。事实上,前年11月当地已爆发7年来最大型的示威,53个劳工团体及公民组织发起游行,反对政府提出有利商界的劳工改革,以及新的国教政策。韩联社报道是次示威有7万人上街,主办方则指约有13万人参与,短时间内动员人数之多令人震惊,警方最终发射催泪弹和水砲镇压,50多位示威者被逮捕。

示威见血是常态?以死相逼

写血书、剃头、扔鸡蛋……这些示威方式并不特别。剃头是其中一个在韩国常见、但在外国较为少见的示威模式,2014年韩国邮轮世越号沉没,造成295人死亡,9人失踪。事件发生一周年,50名罹难者家属及支持者在光化门广场剃头,抗议政府当时阻碍调查事故原因,及处理手法冷漠。这是一种象征式行动,显示示威人士强烈达成目标的意愿。至于向权威扔鸡蛋则是为了侮辱,2002年,当时的总统候选人卢武铉举行竞选集会时,遭农民示威者扔鸡蛋。

若回顾过往的示威,今次的示威还未见血,可谓“小巫见大巫”。2001年,民众聚集首尔独立门外,进行反日示威,期间20名年轻人切尾指,要求日本就侵略道歉。另外2003年世贸第五次部长级会议,农民李京海反对世贸自由贸易谈判,他于墨西哥坎昆会场外自杀抗议,寓意将有无数农民死于世贸协定之下。擡死者棺材、撕国旗、三步一跪已是低层次,进阶的有放火、冲击警方防线及长期占据地标或公众地方,造成伤害不在话下,切手指、切腹等自残行为,甚至自焚、跳楼等以死相逼的个案也非罕见。

韩国的民主制度实行时间不长,在二战结束后至今只有数十年,当中更曾经历朴正熙的军事独裁,及全斗焕的贪污政府。韩国民众仍谨记独裁政府年代,自由备受限制的日子,因此更珍惜现时所享受的自由,不惜以牺牲达成目标。传媒人Koohan Paik上世纪60年代在韩国生活,当时正直朴正熙的独裁政权,任何人于宵禁期间在晚上10时后外出会被捕,任何人反对政府会失踪,很多人为民主及人权抗争而死。她说当时人人都有牺牲,因此不会轻言放弃自由,亦对于韩国人的执着及对民主制度狂热并不意外。

追求民主 手段激进惹争议

回到今次萨德落户问题的争议,民众反对的原因除了因为萨德可能引起的健康风险及破坏农成物,更重要的是踩中了韩国人最忌讳的一点──没有咨询,过程相当不民主。有农民对当地传媒说:“政府没有好好的向我们解释计划,或对居民的影响,我们只能看到政府当我们是傻子。我们都因为萨德不能专注在农作业务上了。”另一位姓李农夫亦指,“设置萨德不是赔偿问题,而是我们要否破坏世世代代生活在此的土地。”

在星州郡民众的激烈反对下,朴槿惠终让步,去年八月初她表示,政府可考虑设置萨德于星州郡的其他地方,她说:“考虑到星州郡居民的忧虑,若星州郡有其他建议,政府会全面检讨在星州郡的找另一个可设立萨德的位置,经过全面检讨后,政府会向居民详细解释情况。

不过,韩国的激进示威方式,近年开始受到评击,过往的受害者形象渐褪色,换上的是影响社会秩序的指控。韩国部份民众投诉大型示威阻碍交通,在示威过程中有示威者受伤,同时也有警察受伤;此外,经常看到激进示威也会麻木。

今次有部份星州郡居民示威者,承诺以和平手段抗争,他们七月底到首尔火车站外聚集2000人抗议,戴上蓝色蝴蝶结代表和平,亦可与非居民区分过来,又从跆拳道协会及退伍海军协会请来250名成员,维持示威期间的秩序,以免有极端份子混入,令抗议行动变得暴力。本月初,总统朴槿惠放软口风,指可以考虑在星州郡内其他地区部署萨德反导系统,尽管有点换汤王不换药之感,但示威总算促使政府就事件作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