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档治国‧上】避过颜色革命 阿塞拜疆一人一票与世袭并行?
中国人说:“千金难买少年穷。”财富白白得来,可以成为一种毒害。
如果一个国家得天独厚,有丰富石油拿去卖,它的政权就有本钱为所欲为?政治学称之为“石油诅咒”。通俗一些,我们可以说“金锁匙诅咒”。阿塞拜彊的情况,是如此吗?
在阿塞拜疆的总统府,阿利耶夫(Ilham Aliyev)如常主持安全会议。
不,会议并不如常。上月21日,会议上较平时多了一位女士,就坐在总统阿利耶夫的右边。
“今天,梅赫丽班的人生翻开新一页。”阿利耶夫说:“梅赫丽班阿利耶娃专业、有学识、经验丰富、有原则、和蔼可亲。阿塞拜疆的人民爱戴她,不无原因。”
她回答说:“总统,我衷心感激你如此信任我。”
梅赫丽班跟随夫姓阿利耶娃(Mehriban Aliyeva),总统就是她的丈夫。不过从这天开始,这位第一夫人再多了一重身份,就是阿塞拜疆共和国的第一副总统。
“第一副总统”这个职衔有点累赘,特别在“副总统”之前冠以“第一”。这样做不是因为阿利耶娃是第一夫人,换了别个,职衔都会一样。它是官方的正式称衔,写了在《阿塞拜疆共和国宪法》内,在五个月前。
去年九月,总统阿利耶夫举行了一场公投,提出29项宪法修订,包括增设第一副总统和副总统(多于一名),由总统任命和免除职务。若果总统一位出缺,宪法本来规定由总理署任,阿利耶夫也修改了由第一副总统补上。29项修订悉数获得通过。
现在人选揭盎了,第一副总统就是第一夫人,就是阿利耶夫的枕边人。不知道有没有选民感觉被骗,但反对派的抨击一定少不了。克里姆利(Ali Kerimli)批评这是“建立绝对君主制的第一步”;甘巴尔(Isa Gambar)形容回到了中世纪的封建时代,说阿利耶夫的是家族统治。
父子相传 犹如世袭总统
“家族统治”这个批评由甘巴尔而来,多了一份重量。早在1989年,他三十出头的时候已经组党参政。那时的阿塞拜疆仍然是苏联的一份子。两年之后苏联倒台,阿塞拜疆独立了,但旋即与另一个独立国亚美尼亚闹不和,对于南高加索一个地区谁属,他们斗个你死我活。第一任和第二任总统都平息不了战火,椅子未坐暖就换了人。对于部分阿塞拜彊的民众来说,虽然事隔近三十年,但当时的混乱与不稳,依然历历在目。
在这段日子,甘巴尔曾经署任总统,也做过国会主席,很有政坛地位。但在老阿利耶夫(Heydar Aliyev)当选成为第三任总统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同。
KGB出身的老阿利耶夫是前朝元老,在苏联的最后几年权力如日中天,挤身中央政治局。他在1993年回朝之后,很快与亚美尼亚达成了停火协议,可以说是强人姿态。原本在独立之初,还有阿塞拜疆人以为能够延续改革风气,但老阿利耶夫却不来这套。他重手打压反对派,甘巴尔也坐了一个月牢。
虽然阿塞拜疆采用的是半总统制,设有总理领导政府,但其实没有很多权力,相反总统老阿利耶夫集大权于一身,起用心腹出任重要职位,卡内基智库的德瓦尔(Thomas de Waal)形容这是新家族式(neopatrimonial)管治。
Patrimonial这个字不好翻译,也有“家长式”和“世袭式”的说法。它原是社会学概念,指政府领导人是权力依归,他信任和起用谁,谁就有权力。新家族式强调的是公、私不分,不谈官位,只看关系,很常用来形容非洲的情况。
任内不无小风波,有人尝试政变,但老阿利耶夫的椅子坐得稳,甚至顺利连任。若问原因,也许他要谢天谢地,因为是天然资源帮了他。位于亚、欧之间的阿塞拜疆石油丰富,虽然及不上伊朗那样“澎湃”,但日产数十万桶还是没有问题。政府不缺钱,万事好商量,老阿利耶夫管治起上来自然得心应手。
石油的好 多不胜数
库房有钱,政府可以一手软,一手硬,一手藏。软的是“派糖”减税,取悦人心;硬的是加强军队警队,恫吓人心;藏的是笼络权贵,防范夺权于未然。不但如此,美国的政治学教授罗斯(Michael Ross)还提到一点,就是卖石油不同一般税收,帐目容易内有乾坤。表面上,政府看似投放了很多在社会开支,但实际上往往留有一手。
老阿利耶夫不是省“油”的灯,深谙石油之道。在他任内,拍板兴建一道名叫BTC的输油管,经格鲁吉亚外输土耳其。石油价格可升可跌,有时不够可靠,老阿利耶夫参考外国做法,成立了基金SOFAZ大举投资。可能真的是“成功需父干”,到了儿子阿利耶夫接棒之时,此等政策都成为了重要荫庇。
父亲的任期在2003年届满,阿利耶夫子承父业,轻易拿下了七成多的选票入主总统府。他的最大对手只有一成半支持,那人正是甘巴尔。(甘巴尔在大选之后还遭到软禁,所以说由他来批评特别有份量。)在阿利耶夫当选之后的两星期,毗邻的格鲁吉亚也举行了国会选举,反对派更加发起了玫瑰革命,推翻了总统下台。然后到乌克兰,到吉尔吉斯,颜色革命可谓遍地开花。上任不久的阿利耶夫看见风云变色,不知道有没有胆战心惊,但结果是阿塞拜疆安然渡过,民主革命的浪潮没有涌到他们。
为什么有些专制政权倒下,有些却不会?这是罗斯等教授所提出的问题。他们很多人都相信,答案就是“石油诅咒”。仗赖石油收益,老阿利耶夫早已经安定民心,笼络了政商权贵,还有忠诚的老臣子留下来匡扶太子,没有氧气燃起革命花火。民主没有来临,所以是诅咒。
萧规曹随,在阿利耶夫任内BTC输油管开始运作,高峰时期每日出口石油100万桶。还有国营的SOCAR生意蒸蒸日上,进军了土耳其和希腊等多个国家。对内管治他亦有父亲影子,打压反对声音,动辄关进牢狱,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卡内基的德瓦尔曾经估计,可能因为阿利耶夫在政界的人脉及威望都不如老父,所以手腕更加强硬。美国组织自由之家也将阿塞拜疆由“部份自由”降了为“不自由”。
连任一次之后,阿利耶夫发起了一场修宪公投,顺利取消了总统任期的次数上限。正因为此,他在2013年又可以逐鹿中原。这次没有甘巴尔,但有马马多夫(Ilgar Mammadov)。他写了多年政治评论,决心参选总统,不过政府指控马马多夫煽动暴力示威,送了他进监牢。结果,阿利耶夫以八成多的选票第三度当选。对不少阿塞拜疆人来说,阿利耶夫是繁荣稳定的象征。
我投总统一票,因为他在过去十年令国家安稳,成绩有目共睹。我相信他将来会继续努力,为了国家,为了稳荣安定,为了和平。
在位至今十多年,阿利耶夫广兴基建不计其数。最近两年,首都巴库举办了第一届欧洲运动会,又成为了一级方程式的赛站,向外国人展现阿塞拜疆繁华一面。不少人或许以为,阿利耶夫王朝稳固,不会动摇。但在此时,亦有人开始嗅到另一种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