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瞭望台】对华态度现分歧　从澳大利亚面对中国时的“分裂”谈起

澳大利亚政府11月23日发表14年来首份外交政策白皮书，对中国崛起所造成的影响发出警告，呼吁具有孤立主义倾向的美国特朗普（Donald Trump）政府留在亚洲，否则势必损害区内秩序。这份白皮书，正好揭示澳大利亚内部对中国的纠结态度─部分人对高速发展、却不采取西方民主自由制度的中国深感忧虑；另一部分人则怀有务实态度，主张妥善处理与中国这个“近邻”的关系。

最新外交白皮书长达115页，由总理特恩布尔（Malcolm Turnbull）、外长毕晓普（Julie Bishop）及贸易部长席奥博（Steven Ciobo）主理。特恩布尔在引言中表明，当下正发生不少规模庞大、步伐急促的变化，“这是最令人兴奋的时代，（虽然）有巨大机遇，但也充满不确定性、风险和危机。”同时，白皮书亦明确提出澳大利亚现时面临三大威胁，包括恐怖份子回流、外国网络攻击，以及中国增加军力。

白皮书阐述有关中国崛起，是挑战自二战以来美国于“印太”（Indo-Pacific）地区的主导权，警告美国倘若在亚洲政治、经济及安全势力消退，亚洲地区的力量就会向中国倾斜。因此，美国维持地区介入对持久和平与繁荣至关重要。“澳大利亚相信，唯有世界上最富裕、最具创新与最强大国家的参与，国际挑战才能确实获得解决……美国坚定一贯地参与国际体系，仍是国际稳定与繁荣的基础。”

担心中国以自己方式崛起

就中国近年维护领土完整等举动，澳大利亚政府亦流露不满─白皮书形容南海是“主要断层线”（major fault line），批评中国以“史无前例的速度和规模”在该处填海造地，“澳大利亚反对基于军事目的，在南中国海使用人工构筑物。”除了南海议题，白皮书同时关注东海及台湾海峡出现使用武力或胁迫的情况，澳大利亚剑指何方，可谓非常明显。除了批评中国近年的军事活动，白皮书还区分了“民主”和“不民主”国家。澳大利亚认为，不能单靠美国这个盟友，还要与日本、印度、印尼和韩国等民主国家建立伙伴关系。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及日本等不少国安高层近期频频使用“印太”一词，澳大利亚亦秉承这个做法，在白皮书中使用这个词语达120多次，令人联想到美国国务卿蒂勒森（Rex Tillerson）今年10月中，发表批评中国是“地区和全球安全威胁”的言论。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亚太研究所所长刘卿认为，白皮书虽有正面评价中澳关系，但把中国排除在“印太”地区以外，“澳大利亚希望美国增加在区内的军力，是冷战的思维。”

中国发展为澳大利亚带来不少机遇，澳大利亚真正担心的是一个高速发展，但在政治、经济和社会等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中国。在11月23日的记者会中，特恩布尔的言论正好反映这种心态：“在过去，我们有把握地断定，世界是以适合澳大利亚的方式运行，现时力量在转移中，规则和体制正面临挑战，我们正经历史无前例的繁荣和机遇，但源于1940年代的自由和基于规则的秩序，正处于前所未见的压力下。”

特恩布尔所说的，正是二战结束以来，美国主导的世界格局受到中国挑战。在中国改革开放初期，西方普遍认为中国倘不采取西式制度，改革定必举步维艰；但近年证明，中国除了经济茁壮成长，其他范畴也显示高度调适能力，中国的发展经验，成为不少发展中国家在西方模式以外的另一选择。中国全方位发展，难免引起作为西方阵营一员的澳大利亚忧虑。

洛伊研究所执行主任富利洛夫（Michael Fullilove）则指出，工党籍前总理吉拉德（Julia Gillard）在2012年发表题为《亚洲世纪》的白皮书时，把中国崛起视为一种几乎完全积极的环境，但最新的白皮书显示这个基调已改变，“这份白皮书等于表示，谁也不想活在中国的阴影下。北京方面应遵守规则……这也是旨在说服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坚守多边主义、自由贸易，及继续参与地区事务。”

澳大利亚呼吁美国留在区内，并寄望对方坚守多边主义、自由贸易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吗？韦拉尔认为，澳大利亚政策制订者相信自由贸易、全球化互动对太平洋地区而言是绝不可少的，“为了每个国家的繁荣和安全，澳大利亚希望看到美国在区内强而有力的存在，但特朗普似乎不是很热衷，这趋势令坎培拉万分忧虑。”

对华态度矛盾至极

纵使澳大利亚出现猜疑中国的声音，但主张务实看待中国崛起的亦大有人在。例如，在《亚洲世纪》白皮书中，吉拉德其实相当重视亚洲的地位，“澳大利亚的未来取决于我们作出的选择，及我们与我们所居住的这个地区如何打交道。”具体而言，白皮书提出澳大利亚所有中小学校设立中文、印地语、印尼语或日语课程，政府和学校亦会鼓励学生学习这些语言。吉拉德的白皮书虽然提及中国军力增长问题，但强调澳大利亚可在维持与美国防务关系和支持中国军力增长之间保持平衡，对华态度相对温和。

另一位工党籍前总理陆克文（Kevin Rudd），亦对中国作出正面评价。这位操流利普通话的“中国通”接受中央电视台访问时指出，反全球化思潮正在擡头，中国在维护多边国际秩序及推动国际合作方面，发挥愈来愈重要的作用，他对“一带一路”倡议、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的设立亦给予高度肯定。

参议院反对党领袖、本身是华人的黄英贤（Penny Wong）今年10月中发表演说时亦指出，随着对华交流日益频繁，国安部门必须保持警惕，捍卫国家主权，但也要接受中国作为处理全球事务的重要成员这一事实。她又认为，由于并不清楚中国将怎样运用其力量，澳大利亚因此必须了解中国的动机及思维，提议加强中澳合作，鼓励中国发挥积极角色，维护地区稳定及安全。

对于如何深化与中国的交流，黄英贤也有不少具体建议，她认为假如只是考虑“一带一路”对澳大利亚的战略影响，澳大利亚可能错失很多机遇；假如由纯经济角度出发，则可能忽略澳大利亚的战略安全利益。因此，她呼吁当局必须加强整合经济及安全政策。此外，黄英贤建议除了政府首脑及部长层级交流，工党还会考虑扩充国防、外交、财政以及其他部门高层公务员与中方人员的接触。

毫无疑问，澳大利亚对华态度是极其矛盾的。洛伊研究所今年年中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46%受访者认为在未来20年，中国可能成为澳大利亚的军事威胁，较去年增加七个百分点。但在同一调查中，79%受访者认为中国是经济伙伴，而非军事威胁。韦拉尔认为，澳大利亚人接收的对华关系资讯都是基于二元思维──要么经济机遇，要么安全威胁。她指出在媒体报道中，中国威胁澳大利亚安全利益的新闻被视为理所当然，但报道未必有坚实基础。

澳大利亚在防务和经济上依赖英国，二战后改为依赖和英国价值观接近的美国。面对历史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中国，澳大利亚始终抱着矛盾和纠结的心态，以及挥之不去的不安全感。要改变这种不健康的心态，澳大利亚人自然要摒弃二元思维，以有别于冷战思维的视角看中国。当然，高速发展的中国亦须继续展现负责任大国的风范，竭力消除西方阵营对中国的猜疑。这样中澳两国才能收窄分歧，深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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