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专题】战场上的禁恋六年修正果 揭性小众难民难觅容身之所
有国家高呼大爱包容,有国家却视之为天理不容。生于保守国家的同性恋者,天生背负莫须有罪名,每天被羞辱、被殴打,甚至面临杀身之祸。他们有人选择躲在衣柜、有人选择远走他乡,申请难民身份,寻找一个容得下他们的地方。惟过程绝非一时三刻,有多少人最终等不及,幸运儿又有多少?
2003年伊拉克战争期间,赫雷比德(Nayyef Hrebid)因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毅然加入美军担任翻译员。他被派驻的中部城市拉马迪(Ramadi),每天都有士兵、民众被路边炸弹炸死或被狙击手射杀。
赫雷比德也许从没想过,在这残酷的战场中会遇上美好的事。有一天,他在军营偶遇伊拉克士兵阿拉米(Btoo Allami),一见钟情大概是这么一回事。
看到他淋浴后走出来,那黑得发亮的头发,加上脸上挂著那笑容,实在是太可爱了。
暗里很享受 却怕讲出来
赫雷比德不知道的是,对方同样被他深深吸引。然而他们谁也没有透露这份情感,毕竟同性之爱在伊拉克并非可以随便宣之于口的事。
两人在一次联合行动中认识后,不时相约晚饭、聊天,分享耳筒听音乐,感情与日俱增。两星期后,阿拉米再也按捺不住向赫雷比德示爱,赫雷比德听后默不作声,只是靠近阿拉米吻了对方。
这一吻,令阿拉米开心得两天吃不下饭,也从此扭转二人的命运。
赫雷比德是同性恋者的消息很快传扬开去,加上当时身处美军阵营,他的名字很快被伊拉克武装份子列入暗杀名单。赫雷比德深知没可能再待在伊拉克,遂向美国政府申请政治庇护。由于他为美军效力,半年后便获发签证。2009年9月,赫雷比德无可奈何遗下阿拉米,孤身前赴美国西雅图。
谁也没料到,这一别便是四年。
纵使分隔十万八千里,赫雷比德与阿拉米的心始终紧紧连在一起。他们每天通电互诉相思之苦,期间阿拉米的家人无意中听到二人对话,揭破其同性恋者身份。家人不只逼他结婚,更威胁要杀死他。
今次轮到阿拉米不得不逃命。他在2010年11月抵达黎巴嫩贝鲁特,先后向当地联合国难民署(UNHCR)申请美国及加拿大政治庇护,然而多次面试也没有回音。阿拉米终究还是要生活,依靠鞋店工作每月赚取250美元微薄收入,加上赫雷比德的接济过活。
日子虽苦,但他们仍然能够苦中作乐。每天藉视像通话,约定时间隔著镜头一齐玩煮饭仔、不理时差共晋早/晚餐之余,不忘交换情信、礼物。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至2013年,加拿大政府终于接纳阿拉米的难民申请。阿拉米落脚温哥华后,两小口的距离大大缩短至225公里。
2014年情人节,他们决定在温哥华共谐连理。由于当时美国华盛顿州已承认同性婚姻,赫雷比德随即以丈夫身份为阿拉米申请签证,翌年一同前往蒙特利尔面试,负责人只用十分钟便批出申请。
我不得不叫她重复一遍。我得用手摀住嘴巴才能阻止尖叫,当时我全身抖震、只懂哭泣,不敢相信梦想成真。
辗转六年,两人终于在美国团聚、展开新生活,并在当地补办婚礼。尽管他们没法再回到家乡伊拉克,但已在对方身上找到最安全的避风港。▼两人年初接受美国名嘴Ellen DeGeneres访问的片段。
同性恋者的避风港
对同性恋者来说,要找到容得下他们的避风港著实不容易。来自伊朗的齐戈拉特(Ramtin Zigorat),自小因同志身份饱受家人折磨,更被强迫接受“治疗”。这并未吓怕齐戈拉特,他拒绝否认其性取向、坚持捍卫性小众权益,因而在2013年被判处死刑,只好逃亡到土耳其再作打算。
联合国难民署提出安排他到美国落脚,过程本来非常顺利,齐戈拉特满怀希望等候第二轮面试的时候却传来恶耗。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任后实施入境禁令,来自伊朗、伊拉克、叙利亚等七个国家的民众全部不准入境。齐戈拉特的申请即时被搁置,把他打入绝望的深渊。
纵然土耳其没有明文禁止同性恋,但当地人普遍抗拒他们眼中的“异类”。齐戈拉特五度在街头被打,亦曾因性取向被辞退。他的叙利亚友人遭遇更惨,在伊斯坦布尔被斩头杀害,尸体残缺得无法辨认。
请(特朗普)正视我们的问题,不要把国家的问题加诸我们身上。家人遗弃我们,没有国家收容我们,请你帮帮忙。
联合国难民署数据显示,土耳其目前接收约1900名性小众难民,有性小众组织表示,不少人或因害怕秋后算帐而隐瞒性取向,认为这个数字远远被低估。
土耳其性小众团体Kaos GL难民项目主管卡拉(Hayriye Kara)称,性小众难民同时须面对仇外及种族歧视,土耳其对他们而言绝非安全地方,“他们在原来的国家已受尽创伤,来到这里还要承受二次伤害。”
自美国实入境游禁令后,联合国难民署主要安排性小众难民前往澳大利亚或加拿大,惟这两个国家近年亦限制难民入境数目,令他们过新生活的希望更渺茫。难民署表明会继续与美国政府合作解决当前僵局,发言人于纳尔(Selin Unal)接受美国《有线新闻网络》(CNN)时称,希望美国能贯彻保护受迫害民众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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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绝望。性小众难民十分脆弱,需要我们的帮助。
美国国务院称,审批难民申请时会考虑每个个案的处境,包括是否有特别医疗需要、曾承受酷刑等,性小众同样是考虑之列,但并不代表所有性小众难民都会获得优先处理。
渐获国际关注
性小众难民议题近年愈来愈受联合国、人权组织以至各国关注。自2015年起,联合国难民署为员工提供专门训练,让他们能更好处理性小众难民面对的问题,同时首度发表《保护多元性取向及性别身份人士》报告,检视现行保护性小众难民政策以外的其他可行解决方案。可是他们仍不得不承认,即使有如此大的进步,“性小众仍然饱受歧视,无法得到帮助”。
当中很大程度是因为部分性小众人士根本无途径寻求协助,美国组织Jewish Family and Children's Services(JFCS)难民服务主管韦斯(Amy Weiss)坦言,大部分保守国家不只视性小众为罪犯,连带协助他们的人也不能幸免,令他们的工作更为困难。
远赴别国、重过新生的性小众难民比谁都明白这一点,文首提到的赫雷比德及阿拉米现时致力在西雅图协助同路人,为他们提供栖身之所、协助求职求学,“曾几何时我们是需要协助的人,现时轮到我们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