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足．短说．李瀚灏】曾经坚持的再没留恋 疫情下书写成长日记
“季度里事过境迁，蝴蝶终于蜕变，再没留恋谁的脸，往日两位少年。就算让世事再翻演，会否不改变？仍是会离别、纠缠，拔去穿心一箭感恩不怨。”
歌神陈奕迅金曲《四季》中的歌词，正是前理文门将李瀚灏今夏的写照。疫情下香港球圈在半年间经历巨变，曾渴望踢到40岁的他为了家人，决意投身保险业，“我竟然没有为离开足球而感到伤心。”
面对昔日的际遇及成就，李瀚灏不埋怨与留恋，一贯默默地离场，皆因他已找到人生新方向。
摄影：梁鹏威
“我英文名叫阿Dell，出得嚟行，都要有个朵。”梳着二八分发型、穿上合身全黑西装的李瀚灏笑说。
记者平日称呼这位前理文守门员为“阿灏”，听到此洋名难免感到有点格格不入。不过这日他以白色衬衫与灰领呔示人，配上棕褐色的尖头皮鞋，稳重又不失个性。若非记者早知道阿灏的身份，也可能误会他是位入行多年的金融才俊。
本地球圈在新冠肺炎下全面停摆，球员生计首当其冲，有人失业、退役甚至转行。2004年在晨曦出道的阿灏，亦毅然决定结束16年职业球员生涯，现职保险经纪。
带着记者在观塘宏利大厦的公司中穿梭拍照，一向“怕热”的阿灏满头大汗，脸上却挂着一份球场内从没展现过的自信；换上便服再戴起龙门手套，他才醒觉，早已与曾经最熟悉的足球疏远，言谈间隐约感受到他的无奈，“最后一次戴手套已经是2月，踢了10多年波，想不到会有半年时间从没接触过足球。”
未婚妻险染疫 家人足球谁更重要？
回到疫情初期，港超联自1月底押后，球队练习如常。跟当时大多数香港人一样，阿灏本来深信疫情在夏天来临前自会消散，生活也未受影响。他透露当时并未想过转行，去年7月考取保险经纪牌照，是因发牌制度转制，将学历要求由中学毕业提高至会考五科合格，希望赶在仍合资格时考牌“旁身”。
本地赛事虽一度于2月重启，惟3月底在爆发第二波疫情下再停顿，他对前景渐感不安，“感觉没完没了，所有地方都封闭，连出入都有问题，‘好唔对路’。”
没有东西比家人更重要。要懂得为家庭负责任，不是自己想点就点，一句“我好想踢波呀”就在家白等。希望多赚点钱，让家人过开心且舒适的生活。
最动摇他的，是一段球场外的小插曲。阿灏与拍拖9年的女友原定今年3月头成婚，惟未婚妻于农历新年巧合登上爆发新冠肺炎的“钻石公主号”邮轮，人虽平安，却待至2月中才返港，并需入住骏洋村隔离两周，婚礼被逼改至10月举行。
“以前很多私事，我都会收收埋埋。直至发生这件事，觉得当下没有东西比家人更重要，所以跟他们多了沟通。”过往女友从不干涉阿灏的足球事业，但他也逐渐感受到对方的忧虑，“她近年间中会问我：‘你几时先踢完波？’、‘有冇谂过第时点？’，潜移默化，我也有了要为将来着想的意识。”
阿灏是家中𡥧仔，对上还有两个哥哥，他坦言自己思想传统，“结婚后生小朋友”才算美满家庭。“所以疫情间不是自己想点就点，一句‘我好想踢波呀’，就在家白等几个月。要懂得为家庭负责任，希望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多赚点钱，让家人过开心且舒适的生活。”谈及足球以外的新目标，他说得起劲。
我不是球星，与其继续浮浮沉沉，我宁愿洒脱一点展开新职业。
在疫情期间阿灏跟理文仍有合约在身，但为了未来，终在3月底尝试投身保险业。透过了解其他球员的苦况，他深深感受到球圈正承受沉重打击，也自觉比一般人幸福得多，“部份本地球员及外援有家室但没粮出，难听一点是‘吊晒颈’。有人要返通宵工、晨早起身打两份工帮补；也有人跟车做搬运，或者做推销、斋企一日做没有意义的事。”
即使疫情完结，谁又可担保将来不会遇上同样困境？5月底跟理文约满，阿灏早有打算，“老实说，我不是甚么球星。与其‘吊盐水 ’、到别家球会浮浮沉沉，我宁愿洒脱一点，选择一份新的职业。”
曾为自证身价而坚持 今再没留恋
阿灏直认多年来为追求一个自豪的球季，一直坚持踢至40岁。然而近年他状态起伏不定，记者最深刻是上季初和富大埔斗杰志的一场联赛，他接连犯错连累大埔失分，赛后忍住情绪受访却难掩落寞，默默走入更衣室通道的一刹，背影令人心酸。
自此阿灏将正选门将之位拱手让予曾文辉，球队最终问鼎联赛冠军，惟他缺席颁奖礼；直至今季转投理文也长居后备，甚至在菁英杯担任小将高俊的副手。
我竟然没有为离开足球而感到伤心。
难道他认为现时已无法证明自己，球圈也再没值得留恋的地方？
“香港足球环境太差，球员没有保障。很多球员为生活、养妻活儿而挣扎，却有球会拖粮，可否不要这么残忍？外援来港只为一个机会，为何有人仍要在低微的人工中抽佣，以确保他们的出场机会？这些潜规则不应该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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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球员，坚持的想法永远是对的，但面对当今球圈生态，阿灏心里有数。“发现自己没有为离开而感到伤心，一来目前甚少港超新闻、大家都无波踢，身边根本不会接收到相关消息，反而‘帮助’我面对现实。我也很享受新工作，这让我即使有半点婉惜，仍很快就平复。”
现实点说，这份工揾到钱。
对的时间做对的工作
经纪比球员工时长得多，每日朝九晚五，每周至少上班五日；也要“五项全能”——人寿、医疗、危疾、意外与强积金相关产品都要涉猎。不过阿灏现时平均月入较球员时多出近半，金额有时更达双倍。“现实点说，这份工揾到钱。我讲其他答案也没意义，最直接就是养到家。”
保险业多劳多得，相反足球讲求关系与际遇，付出跟回报未必成正比。可是阿灏指两份工作没有谁比谁好，只是在人生不同阶段，作出最合适的选择，“反败为胜、被睇低下爆冷夺冠，完场那一刻的心情若非亲历其中，绝不可能感受得到，这些都是钱买不到的。现在说起那份激动，我都会毛管戙、口震震。不过运动员总生涯有尽头，而在新工作上，我每天新挑战、新知识，令我望得到未来。”
以专业意见帮朋友由蚀变和、甚至赚，那种被人讲“你真系得㖞”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试过。
从不擅辞令到能言善道 源于足球没有的成功感
一个称职的保险经纪需要四出见客，花尽口舌之力才能提高营业额。然而阿灏相对内敛，今年1月机缘巧合下找他拍摄一段玩游戏的影片，他全程话不多，搞起笑来也略显尴尬，又如何“靠把口揾食”？
他也不讳言最初工作时紧张得很，“以往我没有太多机会跟陌生人谈天，就算教波，都只是单向式的沟通。头几个月简单如登记、签名，过程已经dead air，总是希望快点完成工作。”
可是从新工作中，他获得足球场上无法比拟的成功感，“以前踢波很少人赞我，最多扑一两球好波，有丁点掌声。做保险后曾帮朋友由蚀变和、甚至赚，他们会很感激我提供的专业意见，这种被人讲‘你真系得㖞’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试过。”虽不至于口齿伶俐，但跟半年前那位沉厚寡言的阿灏比较，眼前的他判若两人。相信正是这份自信，使他鞭策自己改变性格、适应新环境。
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也不会迟到早退，踢足16年。
低调退役 从不后悔 盼留守者为未来深思
坦白说，阿灏并非球场上最瞩目的一位，若非他因疫情而转行，或许鲜会成为专访主角。不过其实这位前守门员曾夺2008/09球季“最佳青年球员”，更是2009年东亚运金牌得主之一，只是渐被淡忘。
当年东亚运另外两位门将——叶鸿辉是当今港足标志性人物、吴逸凯则早于2014年退役，现已成为饮品店老板，但阿灏仍以“正啰，开心啰”形容这16年职业生涯光阴，没半点羡慕与后悔，“纵然个人成绩未算突出，但我自认对足球态度很足，也比不少人拥有更美满的生涯，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也会这样做。”
跟球迷道别，他亦一如以往的低调，“我不需要大家留意我的存在，但如果这10多年来你称赞过或责骂过我，多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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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转行后对“保障”一词更有体会，阿灏寄语年轻球员要珍惜有波踢的日子之余，也应在闲时培训第二兴趣、增值自己。他认为球圈中人与其“坐定定等运到”，不如把握时间构思想法，为本地足运出一分力，“疫情淘汰了资源不足的球会，未来球会间差距只会更大。用5000万打赢1000万、场场大炒又如何？搞波非为自己而搞，整个球圈气氛好、彼此实力才会提升，这种价值才有意义。”
在疫情间为了家人决然挂靴，李瀚灏没有机会在球迷的掌声下告别。可是透过规划未来，他找到了人生新方向，这是成长的过程。香港足球界又能否把握这段冷静期，内视反听，破茧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