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梁嘉儒】在单车队中默默陪衬 游走放负和坚强之间
“其实那天颁奖之后围访,你去了哪?”我问。
“一直都在旁边啊。”梁嘉儒答。
又是一个“看不见非不存在”,雅加达亚运男子团体追逐赛银牌和新香港纪录,是属于男团全员的,惟他的名字却未必有人记起。
亚运银牌、印度亚洲杯全能赛金牌、月初的亚锦赛捕捉赛铜牌……今天他返回主场出战世界杯香港站全能赛,还望那努力的身影能在大家眼里留痕。
上次见梁嘉儒,是去年的亚运。那次访问约得有点突然,事缘男子团体追逐赛挂银同日,还有李慧诗于女子竞轮赛摘金,焦点当然落在女车神和男队主力如梁峻荣等人身上,梁嘉儒步离颁奖台后“自动退场”,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后来他在facebook看到单车队报道后,对我们的标签“#有冇人觉得梁嘉儒好似送水辉”感好奇,同事再约成在单车馆访问。
梁嘉儒是港队团体追逐五子其中一员,全职至今第5年,近年与梁峻荣、张敬乐、高肇蔚和缪正贤合作,在本地和全国赛的个人项目也有佳绩。然而,平日的单车队赛前赛后访问,他总是默默站在一旁。
对于梁嘉儒的印象,一直觉得他有点“Chok”、却又像不大爱出锋头,因为由始至终他都似是“安份守己”地陪衬。以为他是装酷,却是个踏实的人,他没有多余的修饰或热血金句,甚至太过“真实”。
上届仁川亚运他才刚转全职入单车队,只是陪练一名。“那时候只在昆明陪练,没去仁川,不过我才刚入队没有能力,也是当然的事。”镬场内充斥选手在训练台上练车的“滋滋”声,他向我静静道来。5年后,22岁的他已是团体赛固定班底,在今届亚运的团体追逐赛与队友合力在首轮踩出4分6.085秒刷新港绩,最后摘下银牌。不变的是,角色好像仍是“陪练”、“陪衬”。“我不会说不甘心,因为知道自己能力,就算让你去到做主角,你都未必能担当得起,不一定是能力,心理压力、心智是否成熟去胜任,都是一种学问。”原来“Chok样”只是在瓶颈中渐失自信的保护罩。
奖牌前必先学会牺牲 “我很怕拖累队友”
单车队著重团体项目,团体得奖的意义不同,不过车队的竞技之美是先要学会为队友牺牲。
“我在车队什么角色都可以做到,你叫我做牺牲,协助队友赢奖牌,这一方面是做到的。我自己也有获奖但次数不多,都是小比赛。教练很重视团体精神,因为斗任何比赛都离不开团体精神。”公路个人赛名义上是个人争逐奖牌,实际则是“牺牲”队友、联手抗外才能取胜。就是这样,压力随之而来。
未能在场上发光的这名车手,败给自己才最让他气馁:“失准……是经常的,我都很不解,很多人都说我能力其实做到,但偏偏我在这个项目上经常失准。”他愈说愈细声:“团体赛很大压力,我很怕拖累了队友,但愈担心愈怕便愈做不好,发挥不到应有的水准。”
4公里团体追逐赛中,4人车队排成直线作赛(只计头3人成绩),带头车手面对风阻因此需轮流带车,一般因应个人能力和临场状态轮流带半圈至两圈。梁嘉儒坦言自己经常完成不足圈数要踩上镬顶换位“自发牺牲”:“很多时候都是踩不完、做最早打开那个,4个人中是计3个人时间,每次我都是那个角色,压力便更大。我是不想做这个角色的,我应该坚持下去,但每次我都这样甩。”甚至,有时完场后都不敢擡头看队友,他眼看前方镬场懊恼诉说着,充满悔恨和歉疚。
“得到想要的,单车训练便不是地狱”
头顶奖牌大户香港单车队的光环,访问前以为这个单车界“送水辉”的访问一如以往的热血奋斗,还想笑一下他在社交网络的“Chok相”,事情却发展到令他(正确来说是我们)突然陷入负能量之中。我猜,大概是身处一个运动会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访问前一天的团体赛银牌,想必让他稍放松不少,抑或是收起了心事太久?“自己做这个角色太多次,一直很想改但都改进不了。几年了,有想过自己是不是不适合在这个项目,每次都做不好,很大压力。”可是,眼泛泪光的他却没有从地狱般的训练和排山倒海的压力中逃跑。
努力不会白费,刻苦是运动员的修炼,这一点梁嘉儒回复了单车手的坚忍和强大。“我相信每个项目,就算不是踩单车,所有训练都是‘地狱’来的。如果是为成绩的话,练得如何地狱法,一到取得奖牌那刻所受的都是值得的。受过苦,但得到自己想要的,便不是地狱。”自12岁便加入港队的他已参透。
“我都想有成缋,而不是只是一个车手”
那么这面银牌和新香港纪录可以暂时走出内心交战了吧?“可能是个天可怜我,今次亚运给了我一面奖牌,叫我不要气馁,继续坚持下去。”开始习惯了这个意外地有点悲观的梁嘉儒后,问他会不会也想一尝当主角的滋味:“我不会比较,因为不喜欢压力,但未至于是放任自己甚么都不做,我都想有成绩,想得到一点甚么令运动员生涯更丰富,不是说只是做运动员而甚么都没有。”面对内心的软弱和挫败需要勇气,自视过低的梁嘉儒在失意中也掺杂着另类的强。
人人都形容香港单车队训练是“地狱”,每日踩车6至8小时,有时是耐力训练,保持均速不快也不慢;有时是不少车手都说会踩到呕的强度训练。沉闷、枯躁、刻苦,是单车手在昆明训练的恒常。
对踩车毫无概念的我一直都很好奇,到底车手动辄踩百多公里时在想什么?他想也不想便老实答道:“发梦,没有想东西,发呆会让时间过得快一点。”那不是很闷吗?“是有点的,但去到比赛时,就能发挥训练的东西,你练几多就有几多。”
单车队中有热血励志的、也有实而不华的车手,整整个半小时他却没有分享踩车的坚忍和热血,也没有说过单车带来的快乐或得着、追随什么远大的梦想。想起村上春树一句:“与其去问‘自己正在追求什么’,不如去问那个‘没有追求什么的自己’会是什么”。他不需要被任何人记起,梁嘉儒口中的“专注做好自己”,是陈腔滥调,也是最真实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