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出在羊身上? 山东“合村并居”掀拆迁争议

撰文: 赵观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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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近期加速推进“合村并居”工作,合并原有村庄,建立新型农村社区,让农民集中住进楼房。山东先行试点的菏泽、聊城、滨州、临沂、得州等地区,已经开始了大范围推行,其间却引伸出诸多流弊,引起激烈争议。
政府当然有政府的道理,一是配合中央“乡村振兴”方针,亟须提升农民的生活水平,二是城乡长年此消彼长,农村沦为空巢,“空心村”居住人口已减少,社会组织散涣,三是当农村不复为工作生活的枢纽,连带导致土地浪费严重,以及建造基建的成本效益不划算。

纸上条文写得很合理,地方官员亦交代得头头是道,声称“村民同意率必须达到95%以上才能实施”合村并居。可是近日陆媒就连番揭发,强拆强迁的现象严重,轻则强制约谈疲劳轰炸,重则断路断电放炮仗砸玻璃,其间更是官官相卫,派出所和政府有默契,报警也没用。

68岁的东阿县牛角店镇贺寺村村民成友站在村庄拆迁后的废墟上。(中国新闻周刊)

搬走了人但搬不走运作模式

就当“蛮力征地”是个别现象,而发展也的确是硬道理,相信村民仍可以问问:官员口中的“发展”究竟是发展甚么?发展之下资源怎样重新分配?我要付出甚么成本和代价?武汉大学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主任贺雪峰在“新乡土”公众号撰文,即间接触及这些问题。

首先,“以前农民在自己房子住得好好的,现在非得被强拆搬进社区”,这或许还可以说适应了就知有好处,配合国家发展,但贺雪峰就指出,事实是补偿不足、村民要硬食发展的成本:“(拆迁)还要自己出钱,搬进社区房子的品质差、面积小”。

其次,搬走了人但搬不走运作模式,本来住在当地的农民还是要回去工作,贺雪峰便说:“社区也没有可以存放农具的空间,距离承包地太远,之前庭院种植蔬菜也没地方了。”换言之,当局为迁徙而迁徙,完全没考虑过村民如何在新家园重建生活和生计。

网民在微博上贴出的村里号召拆迁的条幅。(微博)

农民子弟被戏称为“拆二代”

其三,政府补偿不足,生活成本上升,双重打击之下就很难避免要“食老本”,贺雪峰便总结道:“总之是搬到社区生活品质下降了,生产生活更加不方便了,还将原来计划到城市买房的积蓄用于买了社区品质很差的住房。”如是者村民可说是在无奈被迫的情况下,贴钱买难受。

诚然,钱解决得到的问题就不成问题,假如补偿幅度令大部份人都满意,徙置地点和配套基本齐全,就算有拗撬都不见得闹到变为全国新闻,于是接下来的题是:为甚么地方官不用钱去解决?

近十多年来中国经济再上一层楼,补偿不足之类新闻减少了许多,甚至有获足本补偿的农民子弟被戏称为“拆二代”,代表官方已发展出更为成熟的“土地流转”模式。实则除了现金和迁置,官员也可向村民提议换地、租出、折股等另类征用方法,毋须搞得大吵大闹那么难看。

部分地区农民房子被拆后,只能住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微博)

钱解决得到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当地官员可能是怠政懒政“一刀切”,亦即所谓形式主义和官僚主义,但也有可能是这一次是没有钱去解决问题,反而是为了要钱而制造问题。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教授温铁军就不点名批评:“某省搞的‘合村并居’这套东西,主要是由地方严重的债务危机引起的。”

事缘中央设下规划指标,平衡不同土地用途,温铁军口中的“某个沿海的发达省”就特意借由合村并居,名义上“拆楼还田”增加耕地数量,实际上就是换取在大城市的建设用地额度,投放于房地产市场出售以挹注政府库房。

由此可见,羊毛出自羊身上,合村并居争议所涉者广,下有基层治理弊端,中有省府推行过猛强烈,上有公共财政困境。以内地现行体制,政治上抑或财政上,终究都需要中枢党政机关加以调节,否则就会如温铁军所言:“如果这些比较凶险的趋势不去遏制,就挡不住地方政府‘拆村并居’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