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震8年】3万一亩征地百万转售　强行拆迁成灾民维权新课题

“六四天网”被无国界记者组织称为中国第一个人权网站，访民们则叫它“民间维权中心”。川震过去8年，除了豆腐渣问题仍未解决外，又有了新的问题待解决。天网创办人黄琦说，如今仍突出的矛盾主要在灾后重建过程衍生的拆迁征地问题，此类案例占到近年川震维权案八成。今年4月底，前往都江堰采访征地问题的日本媒体被警方控制，已约车前往的《香港01》记者也在黄琦住所外被警车带走，最终，访问只能隔着电话完成。

最后的棚户

都江堰紫坪铺镇灾民吴先琼和丈夫、20岁的儿子如今仍住在8年前搭建的地震临时救助棚，这些年，她和妹妹吴先杰6次进京上访，换来的是无尽等待。今年两会期间，欲再度进京的二人在成都火车北站被截。

“现在灾民陆续都安置了，只剩我和姐姐，他们（镇政府）嫌我们接触外媒和黄琦，就向上反映说我们要求过高，无法处理。”吴先杰叹，“我们没有要钱，就想别人怎么安置我们就怎么安置，只想要公平，想要一个家。”

时间回溯，8年前，姐妹二人的平房都在地震中垮塌。当时，镇政府以板房应急用地之名，“借”去了她们的土地。一年后，镇政府宣布买断她们包括住房和田地在内的所有土地，补贴价格是一亩（约667平方米）土地4000元，1平米住房160元，乃按都江堰地方法规2004191号文件施行。

吴先杰家200平方米的房子，政府共补贴5万余元，“当时市价是3000多元一平米，现在超过4000，这些钱最多买个厕所”。吴先杰不接受，地方便通过公安向其亲戚施压，最后弟弟和弟媳帮她代签了5万补贴。从此，吴先杰开始频繁跑镇政府。2011年，镇上安置房项目完工，陆续安排灾民入住。吴先杰和吴先琼等待着，却一直未得应允。几年间，紫坪铺已迎来第三任书记，换届后，一切诉求重新来过。

2013年，姐妹俩在上访过程中听说黄琦和六四天网的存在，便找到了黄琦。“那时他（黄琦）不信，怎么可能还有人住在地震棚？”吴先杰忆述，后来黄琦去到都江堰，终于眼见为实。

如今，吴先杰用尽打工积蓄在都江堰买了一间小单位。2014年春节前后，最后几户帐篷居民也得到了安置，只剩姐姐一家人在棚中等待公义的昭示。吴先杰说，她们无计可施，只能寄望于继续上访。

离奇被拆的房子

张君是都江堰市青城山镇的村民，2008年8月，张君和丈夫吴志全离家处理地震中去世的父母的身后事，回到家后却发现自家平房被拆。张君说，她在事前未得到任何通知，更未经过协商。

事后，张君拿到一纸《房屋拆迁安置协议书》，上面写着，“为加快推进5.12灾后重建工作进程，进一步推进青城山镇城乡一体化，改善生产、生活、居家、就业环境，构建青城山镇和谐社会，高起点、高标准推进青城山镇小城市建设，依照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规定，就房屋拆迁安置的相关事宜，达成协议”，张君夫妇需同意镇政府按[2004]191号文件作为补偿依据。

一套200多平方米的平房，张君拿到2000元房屋补贴和840元水电补贴。

比吴氏姐妹幸运，张君夫妇如今已搬入70平方米的政府安置房，而协议上承诺的每人8平方米商舖仍未兑现。时至今日，她都未见到传说中的191文件，“现在也不知道房子具体为什么给拆了”。张君从此也成了上访户。

去年7月，她听闻欲进京举报双流县书记周先毅的上访战友周燕琼遭暴力截访，关押在双流县看守所。张君等5人上前探望，最终亦以妨害公务罪名被拘，4个月零4天后得到释放。

2015年12月10日，张君书面向双流县公安局提出申请，要求公开对其采取强制措施的种类和期限，用途一栏，她填写了“知情、监督”。

吴先杰说，像她和张君这样仍在维权的拆迁户，都江堰目前还有至少30个。

黄琦：征地拆迁维权成功率五成上下

黄琦介绍说，5.12地震后的维权，主要有征地拆迁、豆腐渣校舍、官民赈灾款的分配纠纷等等，近几年豆腐渣死难学生家长已渐渐失去希望，维权的愈来愈少，在近3年的案例中只可占到近一成，而拆迁维权则占据八成。

“最先大家只关注到死难学生家长，后来全场都出现了大量打着5.12重建旗号的征地，都是低价强征农民的土地。”黄琦告诉记者，最近5年他直接接触的重建征地拆迁案例牵涉对象不少于1万人。而在他介入的案例中，已有数十个通过和政府谈判，得到理想的赔偿，成为指引他人的成功案例，“占总数50%左右，是震后各类维权中成功率最高的，为什么？因为政府心中有愧，知道3万元一亩从灾民手中收到的土地，卖出去变成百万元”。

“不过，官方一定会先通过暴力打压，打不垮的人才会给一些特别的照顾，”黄琦叹，“人权在中国大陆主要靠自身抗争来保障，法律保障不了人权，未来希望能通过法律来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