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州科创时代・下|撼动世界半世纪 加州矽谷“走了样”?
自二十世纪末互联网革命以来,以加州湾区为首的美国西岸孕育了一间又一间影响世界的传奇科网公司。但自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居公办公及网络会议成新常态,遥距商业合作也变得普遍。这导致愈来愈多人思考矽谷以外的创业和集资基地。
此系列希望从得州科技重镇奥斯汀切入,讨论得州在未来矢志成为科技创新摇篮地的可能性。最后会回到加州矽谷,尝试探讨及了解:为何越来越多人说“矽谷变了样”──美国西岸的科创光环,真的褪色了吗?
此篇为【得州科创时代】下篇。
得州科创时代・上|苹果Tesla纷进驻 奥斯汀打造新科网神话 ?
时常留意美国科技媒体的读者,也许会留意到这一两年来有关矽谷的报道,间中会出现一个新热词:“Tech-xodus”,即是将Technology(科技)与Exodus(出逃潮)两个英文单词组合而成的新词汇──出走矽谷,或不只是一两间产业巨擘的抉择,它似乎已成为一种“潮流”。
根据California Policy Lab最新发表的数据,2020年第四季加州湾区接近所有区域都录得人口净流出,譬如三藩市(San Francisco County),当区人口流出数目较2019年同期多出61.3%;圣塔克拉拉县(Santa Clara County)一带则多出19.1%。
↓ 加州湾区部分核心地区的人口流出数目比去年增加不少:
更加值得留意的是,与加州整个州份相比,湾区人口流失的情况严峻得多:加州2020年第四季人口流出数目比2019年同期增加14.9%,而整个湾区──包含三藩市、圣塔克拉拉县、圣马刁县(San Mateo)、圣塔克鲁兹县(Santa Cruz)等行政区域──则同比增加了29.7%。
发表报告的California Policy Lab认为,去年新冠肺炎疫情是造成加州,尤其湾区,出现人口出逃潮的主因。它指出,这么明显的人口转移情况,将会大幅影响当地劳工市场的规模和构成,亦会影响州政府税收基础。
惠普公司的抉择
加州自上世纪开始,孕育出Facebook、Google等具时代影响力的科网巨企,亦是很多在智能时代、互联网时代诞生的新创公司之摇篮。在今天,矽谷这里一共容纳了超过2,000间科网公司。
1939年,史丹福大学的两名毕业生Bill Hewlett和Dave Packard,在加州湾区核心帕罗奥图(Palo Alto)成立惠普公司(HP)。这间后来成为全球最大电脑硬体龙头的科技企业,被视为矽谷作为科技公司集中地的开端。
到了日后个人电脑和互联网技术兴起,大大小小的新创科网企业都选择在这里进行研发及融资工作,让矽谷支撑起改变人类历史的全球科网革命半边天。矽谷这只“金蛋”,也为加州政府吸纳丰厚收入和国内外顶尖精英人材,让加州成为全美国最富裕州份。
不过于去年12月,矽谷传来了惊人消息:惠普企业(HP Enterprise,简称HPE,2015年由HP母公司分拆出来的企业级产品公司)正式宣布,将矽谷的办公室迁移到得州侯斯顿(Houston)。
连传统龙头竟也将部分支柱业务撤走了。矽谷这里真的是出了问题吗?
令创业家相当头痛的“税”
当然,说到底,还是钱作怪。
根据2020年财年美国各州税收水平数据,加州是芸芸入息课税比率最高之州份,达12.3%,倘若年收入高于100万美元,课税比率更达13.3%,多出的1%将被用作州政府加大投资精神健康支援服务之用。
反观被“矽谷逃亡者”视为主要目的地的得州,由于那里不会征收个人收入所得税。那么,对年收入一向高企的众多矽谷企业家、投资家来说,得州自然十分吸引了。
顺带一提,全美国没有征收个人所得税的州份共有七个,除了得州,还包括佛罗里达州(Florida)、内华达州(Nevada)、华盛顿州(Washington)等州份。但考虑到初创融资条件、企业优势、人才供应、生活素质、交通便利性等多方因素的取舍和平衡,得州成为科网企业家在矽谷以外的首选,自是相当合理。
加州高昂的税收和生活成本,令薪金本应高人一等的科技行业从事者,也感到吃不消。
企业协作软件初创公司Karbon共同创始人Stuart McLeod在其网志上分享了自己的经历:
他在三藩市近郊拥有一套自住物业,由于他未能享受免税额,因此他每年需要缴纳约6万美元的物业税,加上约2万美元的保养维修费用。
“如果你考虑留在这儿(加州湾区),你必须要有100万美元年薪。而我已经受够了。”McLeod说道。
Karbon刚完成A轮融资,但McLeod表示已离开矽谷,并将公司总部迁到邻近的内华达州。
“由于许多顶尖技术人才正在逃离三藩市,我已经能够(在别处)组建一支一流的技术团队。矽谷已成为‘招聘噩梦’(hiring nightmare)。科技可以让雇主得以从其他地方招聘人才,还可以给出更低的人工。”McLeod写道。
McLeod在网志上告诫其他同业:“我相信在不久将来,只有获得最大融资的公司能够立足于矽谷──另一个Uber或亚马逊。如果你的公司不是超级成功和获得巨额融资,你不可能在矽谷幸存。”
美国网台节目主持Matthew Frankel,则在其节目讽刺道:“我没有实质数字,但我听过Facebook总部的雇员平均年薪达30万美元……这不是Facebook慷慨,而是因为居住在矽谷的生活费实在太高了。”
Frankel这个讽刺,也许McLeod也感同身受。
疫情是“大逃亡”契机?
的确,新冠肺炎疫情为科技与工作文化的契合,提供了难得的实践机会。
自疫情爆发以来,遥距居家办公成为常态。对于走在科技最前线的科网企业来说,这个情况尤甚。多间加州湾区科网企业,包括Jack Dorsey的Twitter及Square、社交媒体龙头Facebook、云端文件备份公司Dropbox、线上问答网站Quora、网络论坛Reddit、即时通讯软件Slack等,都已经落实容许雇员终身实行遥距居家办公。
当绝大部分雇员都在家办公,那么公司是否还需要预留巨额成本,来保留如此偌大的实体办公室空间?所以,已有一些科网公司开始摒弃租赁大面积办公室大楼,或者选择租一些较小型的地方作共享办公室空间,让员工间中能够面对面开会和交流想法。
而从雇员角度来说,当不再需要强制留在矽谷工作时,为何不选择到生活成本更低、居住环境更优美,甚至不征收所得税的州份居住?这样,南部的得州,还有东南部的佛罗里达州,统统都成为了矽谷工程师等技术人才“出逃”的目的地。
精英主义泛滥
去年底透露已搬到得州居住的马斯克(Elon Musk),虽然旗下电动车企业Tesla、太阳能发电企业Solar City等总部,暂时仍然留在加州湾区费利蒙(Fremont)这个“发迹地”,但马斯克已逐步将美国国内生产业务转移到得州。正在建设中的Tesla五号超级工厂(Gigafactory 5,Giga Texas)比费利蒙工厂占地更大、产能更强,不在话下。马斯克更多次讥讽矽谷人:认为他们充满精英主义,不思进取,将现今矽谷的成就和优势视为“理所当然”。
很明显地,在马斯克眼中,当年为他带来丰厚财富的矽谷,已今非昔比了。
↓ 一部Cybertruck停泊在施工中的得州超级工厂旁边。
同样在矽谷鼎鼎大名的头号人物、PayPal共同创始人Peter Thiel,近年也多次公开批评矽谷,形容那里充满狭隘的本位主义和精英文化。
2019年,Peter Thiel在《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撰写的评论文章中写道:“矽谷时常高举的‘世界主义’(cosmopolitanism),倒不如被看作成极端化的本位主义(parochialism),这个世外桃源,与外界其他地方在经历的问题完全绝缘──而且没人有兴趣去理解这些问题。”
他更点名批评矽谷龙头、搜寻服务巨擘Google,过度滥用自家人工智能及数据分析技术,来为自己牟取丰厚利润。Peter Thiel在2014年出版的《从0到1》(Zero to One: Notes on Startups, or How to Build the Future)堪称矽谷人每人手持一本的“创业圣经”。他在矽谷的江湖地位,不言而喻。
手执资本之牛耳
然而,不少人仍然看好矽谷,除了当地积累了深厚的创业传统外,千丝万缕的人脉网络及其裙带融资优势,仍是别处难以取代。
矽谷仍是红杉资本(Sequoia Capital)、科斯拉(Khosla Ventures)、KPCB、Bessemer Venture等国际顶级风险投资公司的总部所在,那里近半世纪的初创资本吸纳及收益能力,并不是单单仅以低税率吸引企业投资的地方政策,就能轻易获取的。
但说到底,任何范畴的资优生总不能独沽一味,不识变通。尽管现今矽谷积累多年的资本优势仍在,邻近地区急起直追而造成的竞争情况确实存在。
一旦届时人才和资本皆流诸别人田,矽谷还能否保持昔日光辉,将成很大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