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关税大棒下的寂静受害者：东盟走钢丝应对？

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 Trump）4月2日宣布对全球多国祭出高额“对等关税”，而东盟则成重灾区，内部所有国家皆被课以10%到49%不等的关税，无疑对依赖对美出口的东盟国家是一记重击。
作为全球新兴生产、中间品加工组装基地之一，东盟不少成员国经济主要靠出口支撑，对外尤其依赖中美，区内贸易有限。各国产业结构差异大与同质竞争并存：相对富裕国家如新加坡、马来西亚等贸易组合更多元化，但部分成员国产业却近乎单一，如老挝的电力出口，以及汶莱的石油天然气；越南、柬埔寨、印尼在成衣纺织领域竞争激烈，马来西亚、泰国则在电子产业角力。
在美国关税和外部市场动荡的环境下，东盟亟需促进内部贸易，并寻找新兴多元的贸易伙伴，避免对单一市场过度倚赖。

内部贸易困局

东盟内部贸易额占总贸易额近十年一直浮动在20%至25%区间，无明显增长。75%以上的贸易都是与东盟以外的国家或地区进行，主要是中美两国。

马尼拉雅典耀大学经济史讲师Dr. Severo C Madrona Jr.对向《香港01》表示，这一停滞主要源于东盟多国都在相似出口领域竞争，制造的产品相近甚至相同，互补性不强但替代性强。

“因地理临近，农业、能源领域会有很多相似产品。且东盟多数国家均在推进工业化，导致不同国家在同一行业竞争，如纺织成衣、电子与半导体、电动汽车等。”Dr.Severo说。

此外，东盟内国家间经济水平差异巨大，致使供需难以匹配，区内贸易流动困难。东盟最富裕国家新加坡2024年人均GDP达近9万美元，而最穷国家缅甸人均GDP仅约为1,200美元。

新马泰等国对高科技产品、先进机械有较高需求，而这些往往是其他经济较不发达的成员国所无法生产。而主要依赖低价值制造业和农业的柬埔寨、老挝、缅甸等国，其产品多数面向东盟以外市场，而非邻国。

Dr. Severo还指，东盟各国为保护本国市场，持续性存在的非关税壁垒（Non-tariff Barriers）更助长阻碍内部贸易。

“比如泰国，如果进口农产品不符合它严格的农药残留规定，就会被拒绝。还有印尼，若公司想在印尼销售汽车或电子产品，那么一定比例的产品必须在当地生产。这些绊脚石会使成本和不确定性变高，各国难以进行自由贸易。在该地区有如此大的潜力进行更紧密的经济合作时，这些障碍令人沮丧，”Dr. Severo说。

Dr. Severo认为，东盟各国非常之贸易保护主义，且东盟成立之初就植根于不干涉邻国内政（Non-interference）的原则，因此统一贸易条例推进困难。“过往的殖民史对我们的贸易也带来影响。因被殖民，我们现有的发展模式基本是被赋予。而因曾经殖民国不同，导致东盟各国现有贸易做法和政治哲学存在差异。”

遭加高关税的东盟，出路在哪里？

面对美国关税压力和外部不确定性，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Anwar Ibrahim）在2025东盟投资大会上呼吁，东盟必须更多依靠自身，加强内部贸易，推动经济一体化。

然而能否摆脱对外依赖、促进内部贸易，是东盟面临的挑战。Dr.Serevro称，“东盟内部贸易是可以加强，但这需要统一的标准、更好的基础设施和减少非关税壁垒。促进区域供应链、透过投资教育和不断壮大的中产阶级来刺激内需的政策至关重要。但经济差距以及电子、纺织等竞争性产业对外部市场的依赖仍然是重大挑战。”

汇丰环球研究宏观经济师Aris Dacana受访亦表示，在关税背景下，东盟将需透过增加对自产商品的消费，来弥补美国需求的疲软。

贸易伙伴多元化则是另一出路。Aris  Dacanay说：

例如，加速东盟-加拿大自由贸易协定谈判，将有助于抵销美国部分需求损失。同样，泰国、菲律宾等国也正加速与欧盟的自由贸易协定谈判

在各国间走钢丝　避免依赖任一方

中美两国5月12日宣布互降关税90天。Dr.Severo认为东盟可能会借此深化与RCEP成员、欧盟、新兴市场的合作来寻求贸易多元化。多国也或会与美国进行外交接触，以确保他们的利益不会因中美协议而受到损害。“东盟国家很可能会致力于平衡这些关系，以避免过度依赖任何一方，”Dr.Severo说。

马来贸工部双边经济贸易关系主任拉文德兰（Raveendran Nair）此前透露，马来代表团前往美国谈判时，美方明确表示，不希望东盟以集团形式与美进行贸易谈判，而是主张与东盟各国进行双边会谈。

拉文德兰也认为，虽东盟以区域集团运作，但每个成员国都有自己独特的经济利益和产品重点，因此需要进行双边谈判。对此，马来总理安瓦尔在5月底举行的东盟峰会（ASEAN Summit）上表示，各方已达成共识，即与美国谈判达成的任何双边协议，也都将确保该地区的整体利益受到保护。

东盟十国中，越南2024年对美贸易顺差最大，达创纪录的1,230多亿美元，仅次于中国（2954亿美元）、欧盟（2355亿美元）和墨西哥（1720亿美元）。对美国贸易的依赖使越南或会迅速寻求达成协议，以减少关税对其电子、纺织等关键产业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