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亚山火】火红的“袋鼠之国” 比亚马逊大火更严重生态灾难?
天空一片血红色、无数被大火烧伤烧死的动物、农夫含泪开枪为奄奄一息的牛“安乐死”、落难居民面对山火的无奈与绝望,以至大量被焚毁的家园……一幕幕令人心碎的画面在过去数月不断浮现,也令外界格外关注这场澳大利亚历来最严重的山火。
澳大利亚生态环境极为丰富,既有高地的石楠荒原,也有热带雨林,是全球17个*超级生物多样性国家之一。因属古老大陆,加上长期孤立和极端多变的气候,许多生物如树熊、袋熊和袋鼠等当地独有的物种成为“澳大利亚象征”。这场火灾还在燃烧,意味着继去年亚马逊雨林大火后,人类正在经历另一场生态灾难。
*超级生物多样性国家(Megadiverse Countries):是指拥有大多数地球物种和大量特有物种的国家。保护国际(Conservation International)于1998年确定了17个生物多样性国家,包括巴西、中国、美国、哥伦比亚、刚果民主共和国、厄瓜多尔、印度、印尼、马达加斯加、马来西亚、墨西哥、巴布亚新几内亚、秘鲁、菲律宾、南非和委内瑞拉。
自去年9月起,可能是澳大利亚史上最严重的山火正式燃点起来。虽然山火在当地可说是寻常事,但随着部份火势在11月上升至最高的灾难级别(catastrophic),部份州份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不少人逐渐意识到这场大火似乎非同小可。
早于去年8月,澳大利亚山火及自然风险合作研究中心(The Bushfire and Natural Hazards Cooperative Research Centre)及气候部门已经警告,温暖及干燥的环境可能令山火季节较往常严重。
经过多个月的大火,澳大利亚全国有近1,000万公顷土地遭受影响,至今造成至少23人死亡及数十人失踪、逾1,500间房屋被焚毁、近五亿只动物死亡,包括不少珍稀物种。火场面积较此前的美国加州山火和亚马逊雨林大火还要大,山火产生的浓烟所造成的影响,远至12,000公里外的南美洲国家阿根廷和智利也可以看到—因浓烟遮盖的关系,当地民众看到的太阳比平时更红。
阻隔山火的天然屏障“失灵”?
专门研究野火生态学(Fire Ecology)的澳大利亚乐卓博大学(La Trobe University)教授Michael Clarke向《香港01》表示,2017年1月至2019年12月,澳大利亚东部录得有纪录以来最干旱的情形:“有些位于维多利亚州的特定栖息地(雨林),原本预期不会被烧的地方都受到大火破坏。”
Clarke认为持续干旱是原因之一。以往雨林的沟壑和山顶通常都潮湿,犹如天然的防火墙,可以抵御山火,因此,过往发生的都是零散的火灾,动物能够栖息于未被波及的地区。但今季野外环境变得格外干燥,Clarke形容:“大火直接穿过那些潮湿的沟壑,仿佛它们不存在似的。这些在无火环境下才能存在的栖息地,将因大火而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他又表示,居住在这些地方的动物,包括侏儒负鼠(Pygmy Possum)、袋鼯(Glider)和众多鸟类,将最容易受到影响。
大火变得愈来愈频繁。过去可能是三十至五十年一遇,现在可能是十年一遇。
Clarke研究野火生态、野火管理及各类栖息地从野火中恢复的情况达十五年,他表示气候变化的影响已经浮现:“我们真的进入了未知领域,作为生态学家,这是令人不安的部份。”
澳大利亚森林大火引发严重生态危机,正如其环境部长Sussan Ley早前指出,目前大火失控的重灾区新南威尔士州是树熊的主要栖息地,估计有多达28,000只;当地至少有三成树熊族群死于这场大火之中,是近三十年来最严重的保育灾难。
除了树熊,不少当地特有的野生动物如灰头狐蝠、鸸鹋、针鼹等也受大火波及,还有无数的哺乳类、鸟类、鱼类和爬虫类生物品种;更大的问题是,牠们的栖息地惨遭无情破坏,有生物学家担心,未来可能没有足够的栖息地或物种数量来支撑某些物种,意味即使牠们能够暂时避过大火的伤害,往后的生存空间已大大减少。
树林生态百年难以恢复
Vickii Lett从事野生动物护理员义工三十二年,负责照顾包括树熊、小袋鼠 (Wallaby)、袋鼠和各种负鼠等动物。目睹今次大火的她慨叹:“大火范围之大是我们从未经历过,看到那些受伤的动物真是令人心碎。许多动物必须被人道毁灭,还有其他或许看来像是尸体的外壳,基本上只是灰烬的形状。”
Lett指出,这些动物需要数月时间康复,但能否释放牠们回到大自然,需要视乎其栖息地是否仍然存在。由于大火还在燃烧,暂时无法估计栖息地的复原时间。面对大量物种被山火烧死,Lett认为:“这样的情况当然会影响到更大的生态系统,因为那是整个社区的构成要素。”她补充,每种生物在大自然中都有自己的角色,从分解物质、被其他动物猎食或者传播种子等,因此,不能淡化失去某些细小物种的影响。
Clarke则认为,栖息地受破坏的情况或许更值得关注,他以维多利亚州为例:“我们已经失去31%的雨林,而当中的暖带雨林(Warm Temperate Rainforest,WTR)则于过去数星期损失了七成之多。”他估计,部份栖息地需时数十年甚至几个世纪才能恢复。
部份茂密的雨林或许很难回复,特别是那些拥有一百五十至二百年树龄的老树。Clarke补充:“部份动物如鹦鹉、负鼠等,一般居住于雨林中老树的树洞之内,有些还在树顶的位置。问题是澳大利亚没有啄木鸟科的雀鸟,无法依赖牠们在树上制造树洞。”他认为,对这些动物而言,要回复本来的生态环境将是个漫长的过程,或需要逾一个世纪,“问题是,我们必须能够确保这些栖息地在未来不再被焚毁,在气候变化的挑战下,这变得愈来愈艰难。”
席卷澳大利亚的森林大火因其规模和猛烈程度而震惊澳大利亚人。除首都领地(ACT),所有州和领地均受影响。单在新南威尔士就有近500万公顷的土地被烧毁,面积比荷兰还要大,全澳大利亚的火场总面积更接近整个英格兰。对比去年亚马逊雨林大火的90万公顷和前年加州山火的80万公顷,澳大利亚山火的规模远大得多。
亚马逊雨林大火的惨痛教训历历在目,澳大利亚大火为人类带来另一场生态灾难。Clarke认为,两场大火有共通点,均是发生在不易燃烧的雨林之中,但相比之下,亚马逊雨林尤其不适应大火,也无法在大火中迅速恢复过来,相反在澳大利亚,“土地上有大量尤加利树(Eucalyptus gum trees),它们大多能很好地适应大火,并可在焚烧后恢复。”
气候变化致山火“凶猛频繁”
不过,Clarke指出澳大利亚的雨林也许难以恢复,因为澳大利亚山火的面积比亚马逊大火要大得多。而且,频繁的山火也令生态系统屡遭破坏,他举例澳大利亚南部Alpine Ash Forest近年大火持续不断而难以恢复,“大火变得愈来愈频繁。过去可能是三十至五十年一遇,现在可能是十年一遇。”
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火灾史专家Stephen J. Pyne曾撰写一本有关澳大利亚山火的书,名为《燃烧的灌木林:澳大利亚的火灾史》。他指出,澳大利亚历史上最严重的山火包括造成173人死亡的“2009年黑色星期六”(2009 Black Saturday),最具破坏的一次则发生在1974年,当时烧毁了117万公顷土地,但由于事件发生在杳无人烟的澳大利亚中部,没有波及太多社区,故没有命名。虽然澳大利亚经常发生山火,但Pyne指出,这些大规模而具破坏性的大火在过去二十年来似乎更加频繁地发生。他同样把矛头指向气候变化,并称:“大火愈来愈凶猛,而且愈来愈频繁。”
历史上,澳大利亚大火发生在1月和2月的可能性较高,故目前的火势很可能还会持续一段时间。Pyne表示:“有预测指,未来两个月很可能也不会下雨,因此没有什么可以阻止这些事情发生,除非它们耗尽了‘燃料’。”他认为,澳大利亚以至世界各国将需要重新考虑如何进行消防管理,因为消防员不可能百分百地控制这些大规模的山火。他说:“我们必须找到另一种方法来防止这些社区起火,只是增加更多的消防飞机或消防车无法解决问题。”他强调需要采取更宏观的方法防范大火,包括重新考虑兴建房屋物料,以及减少电线等点火源(ignition sources),这正是2009年黑色星期六大火的一个原因。
目前,毁灭性的森林大火为澳大利亚带来逾20亿美元(约156亿港元)损失,无数家园被破坏,最终损失仍难以估计。除了因大火破坏而造成的人命和经济损失,笼罩大城市的烟雾也会进一步影响居民健康和生产力,损害澳大利亚“安全的旅游国家”的形象。
有见及此,总理莫里森(Scott Morrison)在大火仍未受控的情况下宣布设立“丛林大火复修局”(Bushfire Recovery Agency),以助全国灾民重返家园及提供身心健康援助等。“这机构将设立最少两年。它无疑有大量的复苏工作要做,如重建桥梁道路和其他关键基建等,我们将会极辛勤地工作。”莫里森说。
全球不少人对是次澳大利亚森林大火都难掩伤痛之情。现年16岁、子承父业成为新一代“鳄鱼先生”的Robert Irwin早前接受澳大利亚媒体访问时,声音颤抖说:“这是非常艰难的情况,我们悲伤万分,动物都灰飞烟灭了。”Clarke认为,关心事件的人现时有两方面可以做。“首先是我们需要减少排放,然后反思我们的生活方式如何导致这个问题。”
其次是如果想要捐款,他建议捐给那些积极参与野生世界救援及保育剩余栖息地的组织,如世界自然基金会(WWF)或Birdlife Australia等国际性机构。他指出,这次大火的规模较预期更大和更持久,只有很小的森林土地面积未被焚烧。因此,我们需要致力保育这些幸免于难的土地,因为它们是森林恢复的珍贵资源。
上文节录自第197期《香港01》周报(2020年1月13日)《比亚马逊大火更严重的生态灾难 澳大利亚山火折射气候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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