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围墙倒下30周年】新世代身份认同改变 东、西分隔依旧

撰文: 罗保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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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围墙倒下后成长及出生的年轻一代,他们有的依稀记得围墙倒下的日子,有的则只从父母口中、媒体报导和历史课堂认上识到这段与历史。在围墙倒下的30年后,这一代的德国人除了在身份认同上跟上辈有所出入,令人惊讶的或许是一幅幅分隔着国家的无形“围墙”仍然尚在。

在围墙倒下30年后的今天,对新世代德国青年而言,庆祝国家统一是十分普遍的事;但过去的分裂和阻隔,在社会上留下烙印,在年轻德国人心目中,东西德始终有别。33 岁的Clemens Hühmer表示:“德国统一证明了并非所有事情都会走向负面。”但作为新一代西柏林人,一幅无形的“围墙”依然分隔着他们。他坦言:“虽然我不曾感受过德国分裂,但我就绝不会想去东柏林。我在东部的朋友,亦从不会想搬到 Wilmersdorf 或 Charlottenburg(西柏林的高尚社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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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化的东德情意结

哈雷-维滕贝格马丁路德大学 (Martin Luther University of Halle-Wittenberg)的社会研究中心对此情况曾进行研究,结论是虽然新一代人从未亲身经历这段历史,但东德的影响依然存在。举例德国西部不少青年因受到家人影响,对东德普遍留下负面印象;东部青年则倾向眷恋着东德,因为他们的父母或祖父母感觉东德时代的生活比现在好,例如国家安排就业及一些福利政策等,而没有经历过这段历史的青年只靠听闻,把心目中的东德“浪漫化”。

近年,不少东部青年渴望了解家人在东德社会主义威权统治下的生活情况。正如作家Johannes Nichelmann指出:“我留意到很多在东部出生的同辈,尝试了解更多关于塑造他们的东部。”他曾和兄弟一同发现父亲放在地牢的一套军服 (父亲是东德的一名边境守卫) 后,激起了他想要了解更多东德历史的想法。

不少德国东部青年像Johannes Nichelmann一样,想要了解家族在东德时期的过去。(IG图片)

现年24岁的Natalie Oikova则表示,虽然过往曾多次参与勃兰登堡门前的国家统一庆祝活动,但她个人认为自己是个柏林人:“我想要以一座城市,而非整个国家来定义自己。”这也许代表着更多德国新一代的想法,在国家统一后成长,身分上的东西之分可能不再明显,成长的城市和地方或更能代表他们。

东德包括梅克伦堡-前波莫瑞、东柏林、布兰登堡、萨克森-安哈特、图林根和萨克森,其余的则是西德部份。(网上图片)

国家集中援助东德 西德人感不公

当年的东德,亦即是德意志民主共和国(DDR)实行社会主义制度及计划经济,不少生活于“铁幕”后的东德人冒死逃至较自由的西德,同时希望与家人朋友团聚。在围墙倒下之前,大批东德人经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逃往西德,东德政府在1989年11月9日宣布放松对东德人民的旅游限制,并于翌日生效。但由于当时统一社会党中央政治局委员沙博夫斯基(Günter Schabowski)误解,错误宣布柏林围墙即刻开放,导致当晚数以万计的市民走上街头,并且拆毁围墙。

对无数德国人而言,这的确是难忘的一夜,东西德人民经历了28年围墙的强行分隔后,德国人终于迎来国家统一的关键时刻。当晚,西柏林市长Walter Momper对民众宣称:“我们德国人是全世界最幸福的民族!”

新一代德国人普遍会庆祝10月3日国家统一的日子。(Getty Images)

对于曾经经历东西德时代的德国人,无论是作为东德人的“东仔”(Ossi)或西德人的“西仔”(Wessi),他们或许多少都经历过互相寄包裹、围墙倒下后纷纷前往另一边拜访,以至沿途彼此挥手相认的日子,还有东西德之间的发展差异等。东德人多少为迎来自由的时刻而感到兴奋,而普遍的西德人也在替东德人高兴。

今天的东德似乎大有改善,如德雷斯顿 (Dresden)、罗斯托克 (Rostock)等大城市都复修得很周全。反观西德地区的许多基建、学校已变得残旧,令部份国民感到不悦。

根据德国国会的研究,1990至2018年间,联邦政府在东德的投资总共高达1.6兆欧元 (约13.8兆港元),一部分是补贴东德养老金体制,但也有很多是直接提供给前东德各邦和联邦政府部门投资。相反,过往的西德经济重镇如埃森(Essen),却因经济转型失败而负债累累,亦没有得到国家太多的帮忙。部份西部政客开始呼吁,国家必须要扭转这种不公平的局面。

受惠于国家的补贴,今天的德雷斯顿已有相当不俗的发展。(Getty Images)

“无形围墙”依然分裂德国

事实上,东部经济在统一后不久便迅速崩溃,除了因为东德企业无法与西德竞争,也因为国家没有采取适当措施,一度有近八成人口面临失业。国家虽然在经济上对前东德地区作出补贴,但东部目前的经济发展仍大大落后于西部。近年的研究显示,东部德国人平均收入比西部少一成七,西部家庭的总资产也较东部多出四倍。此外,由于青年人口外流,东部地区面临着严重高龄化的问题。

据莱比锡大学的一项研究,尽管前东德人口占全国一成七,国家机构的最高职位中只有1.7%由前东德人担任。而联邦政府中,则只有1%的将军由前东德人担任,各邦部长的比例亦只有5%。

极右的德国另类选择党(AfD)在东德地区的支持度非常高。(Getty Images)

上述种种的差异所造成的恐惧感和失望似乎有升温的迹象。由近期的地方和联邦选举结果可见,极右的德国另类选择党(AfD)在东德地区的支持度非常高,9月的萨克森邦(Sachsen)议会选举,该党获得25.3%得票率,成为邦议会最大党。类似的趋势在前东德的图林根 (Thüringen)、萨克森—安哈特 (Sachsen-Anhalt)、布兰登堡 (Brandenburg) 等也可看见。

如今,部分东德人对威权时期和围墙日子的缅怀,也让西德人难以理解,甚至促使情感上的多一重决裂。“东仔”和“西仔”原本是对对方的暱称,但如今“东仔”却成为了贬义词,对曾经历这段历史的人而言,现在的德国或许更不似是统一的国家。

如今不少德国人仍旧感到生活在围墙之中。(Getty Images)

90后德国专栏作家Lin Hierse表示,德国公众和媒体近年才慢慢意识到国家历史的另一个面向,即来自东德的认识和理解。她认为在统一后多年来,国家似乎没有动力去进行自我反思,并进行真正的融合。不仅是东西德之间的鸿沟,也包括国内的移民社群。导致国家依旧受到民族主义和反犹主义的影响,这种分裂使这种“无形围墙”变得坚固,分裂着德国。

但她认为,或许“德国人”的身份和概念本来就不是刻板单一,而是由众多不同的人和故事所组成。国家统一也许本来是个漫长的融合过程,而不仅是在历史书上所记载围墙被拉倒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