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回潮】桑德斯两年前播种 民主党左翼今反攻
2016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佛蒙特州无党派参议员桑德斯(Bernie Sanders)以“民主社会主义者”(Democratic socialist)自居,参与民主党党内初选,引发“左翼复兴”风潮。三年过去,从已宣布竞逐来年总统大选的民主党人的初步政纲上来看,这阵“左翼风”似乎不但未褪,还有主导党内舆论之势。观乎美国当今政局,民主党内的“社会主义”因素能否与特朗普政府治下日益膨胀的右翼声音抗衡?(此为《美国社会主义》专题系列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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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月初发布的《国情咨文》中,特朗普在讲话中谴责委内瑞拉马杜罗政府“暴政”之余,不忘借此指出美国民众应“警戒”社会主义,并强调美国“永不会成为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字里行间都在影射“民主党日益崇尚福利政策的左倾意向与委内瑞拉无异”。
老牌评论杂志《新共和》(The New Republic)撰稿员Alex Shephard认为,特朗普最近不断提及“社会主义的兴起”,是想将明年的总统大选变成绝对的二元选项:要么选特朗普,要么择委内瑞拉式社会主义。这样,民主党参选人一旦发表稍为偏左的政纲,便很容易被保守派人士扣上“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帽子。对长期相信资本主义自由市场的美国人来说,“社会主义”是敏感的政治字眼,形象相当负面。
事实上,2020年的总统选举确实呈现出右翼保守主义与左翼进步浪潮对峙之势。
对未经历过冷战时代的年轻人来说,“社会主义”并没有那么恐怖,意识形态的二元对决仿佛只是上一辈的玩意。他们最希望的,是拥有一个公平、公义的社会。尤其经历2008年金融海啸之后,年轻一代对资本霸权、市场垄断等自由资本主义所带来的弊病更加反感,转而青睐理想社会主义提倡的按劳分配、重视公共福利、平等公义等的理念。2009年兴起的共和党茶党运动,更让不少人忌讳极右人士煽动群众的后续风险;2011年爆发的图森枪击事件,民主党联邦众议员吉福兹(Gabrielle Giffords)遭枪击受伤,更反映出一波相对极右的左翼浪潮已悄悄酝酿。
左翼政纲吸中间派票源
到2016年,桑德斯在选战中进一步将美国左翼风潮带入主流视野,特别是年轻人的圈子。民调公司YouGov在当时向18至29岁年轻人进行了民意调查,仅32%受访者对资本主义抱有好感,对社会主义抱好感的却达43%。当时各大机构的民调皆显示,初选中年纪最大的桑德斯,反而最获年轻人支持。可见在冷战结束近三十年的今天,社会主义对美国人(至少在“后冷战青年”圈子里)并非如昔日般的“毒蛇猛兽”。其崇尚公共福利、追求均富的平等精神,融入民主党内自由进步派的声音里变得顺理成章。桑德斯虽然在两年前的初选中败给希拉里,却在民主党内播下“左翼因子”并传至今天,成为民主党抗衡特朗普的契机。
共和党右翼持续强势,亦助长民主党内声音左翼化。特朗普上台后推动及倡议多项保守政策,例如废除奥巴马医改、在边境加建围墙、制订更严厉的移民政策、退出TPP自由贸易协定、启动退出巴黎气候协议的程序等,虽然是在履行选举承诺,但仍引起舆论争议。立场本已偏左的民主党,若要赢得中间游离派选民的支持,便需针对特朗普施政作出更“左”的回应,进一步强调社会要迈向更平等,财富分配更均衡,故民主党总统参选人的政纲左翼化在所难免。
观乎众多已公布开展竞选活动、且被认为具竞争力的民主党参选人,都公开支持经济民粹主义政策,例如麻州参议员沃伦(Elizabeth Warren)便提出开征2%富人税、推行全民医保、减少学生贷款利息等。另一名具竞争力参选人、被称为“女版奥巴马”的参议员贺锦丽(Kamala Harris),则公开支持由党内新星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提出、左翼味道极浓的“绿色新政”,而且提出减税、减少联邦监狱人数、放宽移民政策等,以吸纳基层民众和弱势社群的票源。支持类似观点的还有曾经留学中国、带头力挺“#MeToo”运动的纽约州参议员陆天娜(Kirsten Gillibrand)。
两年前打开这条“左翼新血路”的桑德斯,月前宣布再次参选总统,外间关注他能否成功代表民主党迎战特朗普的同时,亦预期民主党党内初选将是拥抱左翼理念的群雄争斗局面。
党内保守进步两派相争
然而,当纽约、加州等进步主义大本营每天为民主党在国会对特朗普发起的攻势叫好,期盼明年“夺回”白宫之时,民主党亦“勿高兴太早”,因为该党纵然能保持当下趋势一路向上,仍面对着光谱过广的问题。毕竟,美国作为资本主义世界“老大哥”已有一个世纪,保守派人士对左翼,甚至有社会主义倾向的政治主张相当忌讳。
不只共和党及右翼人士,民主党内也有质疑之声,譬如众议院议长佩洛西(Nancy Pelosi)与党内年轻一代不咬弦已是公开的秘密。去年12月,佩洛西为说服党内新晋议员支持自己当议长,决定让步,表明最多只再做四年议长,才能换取他们一致同意。
最近民主党新科众议员、索马里裔穆斯林奥马尔(Ilhan Omar)多番对美国长期支持以色列的政策提出质疑,并得到包括穆斯林女议员特莱布(Rashida Tlaib)等新晋议员的支持,但其批评方式引起民主党内众多保守派人士的不满。在美国政治格局里,犹太裔游说团体及财团对国内主流外交决策影响极大,无论是共和党或民主党内的政坛老手,与犹太政商界人物均交情匪浅,奥马尔激烈批评犹太团体操纵美国外交政策的辞藻,显然击中民主党内保守派长老的痛处。
最终以佩洛西为首,民主党领导的众议院草拟了一份决议案,不点名谴责奥马尔的反犹太言论,这番指控,进一步反映了民主党党内左翼进步派人士与较资深一辈的亲商保守派的重大龃龉。同时也暴露了民主党的一个潜藏危险:如果各个总统参选人立场过左,肯定会得失党内保守派人士,甚至流失中间派票源,最终或错失明年“倒特”的机会。
特朗普仍占据执政优势
特朗普和共和党当然看到这个症结所在。因此,当南美社会主义国家委内瑞拉爆发政变、衍生严峻的人道危机,特朗普便针对其左翼政府的施政失败大造文章,借此“寄语”国人不要让美国国内的社会主义死灰复燃。估计为备战2020年的连任挑战,特朗普会继续咬紧民主党参选人日益偏左的言论及政纲。特朗普十分擅长“选举”游戏,懂说选民爱听、懂听的话,一旦民主党落入其圈套,便难以判断谁胜谁负,加上特朗普有执政优势,减税效果如今依旧不俗,若能再借着贸易战、朝核等外交事件包装出“胜利”成果,有利他明年选情。
民主党角逐总统宝座的参选人,在满足年轻一代渴望追求社会公义、公平的诉求下,如何避免得失党内保守亲商派人士及稳住中间派票源,是余下一年多必须注意的事。
上文节录自第154期《香港01》周报(2019年3月18日)《社会主义火苗在美国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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