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世界土著】掉落印度洋的史前遗珠 森蒂纳尔人独活数千年
人类学家潘迪特（Triloknath Pandit）和他的同伴小心翼翼地将小艇驶到浅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惹恼岛上的森蒂纳尔人（Sentinelese）。为了跟他们来一次“亲密接触”，潘迪特团队想到用礼物笼络，希望能减低土著的戒心：还未上岸，先向对方抛掷数十个椰子，呈上数袋渔获。仅十步之遥，数名皮肤黝黑、四肢灵活的族人纷纷跑来接收礼物，在岸边拾得椰子后，马上抛到泥滩，让站在远处的族人接收。欲拒还迎的收礼物行为，是现代文明与森蒂纳尔人有记录以来的首次“和平接触”。作为森蒂纳尔人“最亲密的朋友”，来自印度的潘迪特今年接受电视台访问，回想当年的考察任务时有感而发：“有这群仅存的未接触原始土著生活于斯，是我们国家的荣幸。”（此为《窥探世界土著》系列报道之一）
1991年，潘迪特到访位于孟加拉湾的北森蒂纳尔岛（North Sentinel Island），凭着他对当地族人的些少认知，加上参考前人的探险经历，成功获得森蒂纳尔人的“默许”登岛。团队成员更近距离拍摄到珍贵的录影片段，片段遂成为日后研究森蒂纳尔人的重要材料。不过，这亦是目前为止，现代文明人最后一次能够近距离“和平接触”森蒂纳尔人的机会。
同样的尝试，美籍传教士周约翰（John Allen Chau）便没有潘迪特的运气了。今年11月中，他擅自划独木舟试图登岛传教，虽同样带着礼物而来，但登岛不久后即被岛上族人杀害。事件再一次引起外界关注这批世居安达曼海边陲孤岛、被现代文明遗忘的森蒂纳尔部落；同时，亦让人反思土著部落与现代文明碰撞而产生的矛盾冲突。
北森蒂纳尔岛位于孟加拉湾与安达曼海域交界，隶属印度安达曼-尼科巴群岛联邦属地之内。印度政府在2011年进行全国人口普查，只派出官员在北森蒂纳尔岛远距离观察，最终只记录了目测到的15名居民（12名男性和3名女性）。岛上原居民被专家认为是世上仅余的矮黑人部落。由于他们长期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连附近岛屿的部落族人也听不明白森蒂纳尔人的语言。因此，专家推断森蒂纳尔人独立生活在岛上至少数千年，期间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以致部族的文化与周边地区完全脱节。
矮黑人：即是散居在菲律宾、马来半岛、安达曼-尼科巴群岛的尼格利陀人（Negrito）。尼格利陀人有着矮小身材和深色皮肤，是目前被了解得最不足够的人类族群之一。学者认为矮黑人是远古人类远征队的后代，而他们亦是人类学者了解远古人种演化进程的重要对象。
“眼看手勿动”的远古遗珠
森蒂纳尔人属于世界上为数极少的“未接触部落”（uncontacted tribes）。部落虽然被定性为“未接触”，但不代表他们“没被发现”，或者没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各地政府对自己辖地内的原始部落地区有国际认可的主权，但未必有实际的行政管理权。今次传教士周约翰的遇害地点北森蒂纳尔岛，就属于印度的联邦属地之内。可是，印度政府一直以来只对其采取“眼看手勿动”（eyes-on and hands-off）方针，并没有执行任何行政管理的措施，容许该族族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虽然现时世上仍有很多部族散居各大洲的深山、丛林和岛屿等隐世角落，但可称作“未接触部落”的土著族群，可谓寥寥可数。根据国际性非牟利组织Survival International的定义，“未接触部落”是指至今还未与现代文明有持续“和平接触”（peaceful contact）的原始部落。他们主要分布在安达曼群岛、南美洲和新几内亚岛。
有专家估计，现时全球约有一百多个族群属于“未接触部落”，外界对他们所知甚少。而Survival International致力关注和保护世界各地原始土著和“未接触部落”的生存权利，并呼吁现代人不要侵扰这群为数极少的“未接触部落”，以免外来人口带来的流行病菌和现代经济发展行为（如旅游业、伐木、矿产开采等）危及他们的生命，甚至导致部族有灭族危机。
隔绝于世的生活让“未接触部落”并未与支配世界历史进程的主流文明共同演化。所以，有人类学家及历史学家认为，这些族群极有可能承传着数千年，甚至上万年前的人类文明余烬，包括远古部族遗留下来的独特风俗、营生技能、工艺等并未为现代人所熟知的原始人类智慧。故此，了解他们有助窥探远古时代的群体部落生活面貌。换句话说，若要更深入了解人类文明更迭进程，保护世上仅余“未接触部落”的任务可谓重中之重。
就以森蒂纳尔人为例，根据专家团队过往的远距离观察，他们至今仍过着原始的渔猎生活。岛上并未有发展农耕的痕迹，没有出现金属制品，也不懂使用火，所以他们的文明发展被认为仍停留在石器时代的程度。
“不要再打扰他们了”
2004年南亚海啸过后，当局估计北森蒂纳尔岛有可能成为受灾地区，派出直升机鸟瞰该岛，观察岛上情况。直升机飞过岛屿上空途中，被岛上的居民射箭攻击。这是可幸的事，因这证明族人在强烈的地震过后仍然存活。这次经历亦令印度政府意识到：现代人不应该再去打扰他们了。
当局自此规定岛屿周围禁绝航行，就连印度海军也不准出现在岛屿附近，以保护岛上土著居民。这次周约翰之所以能偷偷登岛，相信是他与渔民漏夜兼程，趁黑夜避开海上警卫的监视，才能到北森蒂纳尔岛的邻近岛屿着陆，然后再在天光时私自划独木舟登上该岛。
森蒂纳尔人之所以对外来人抱持异常敌视的态度，有人认为是他们部落之中口耳相传的历史因素使然。潘迪特当年完成考察后受访时，亦认同森蒂纳尔人是因为过去惨痛的经历，故十分避忌与外界的接触。
早在十九世纪，森蒂纳尔人与“现代人”的初步接触已不甚愉快。1880年，英国海军军官波特曼（Maurice Vidal Portman）带队到访了北森蒂纳尔岛。探险队在考察岛屿的过程中找到了一对夫妇和四个小孩，并把他们带到南安达曼岛的布莱尔港（Port Blair）。不幸的是，那对夫妇很快就因病去世，相信是由于他们缺乏抵御现代病毒的免疫力。而英国人也不再扣留余下的四个小孩，将礼物赠给他们，然后就把他们送回岛上。至此，英国人亦没有再与此部落接触。是次有记录的接触，也许就是森蒂纳尔人厌恶外界入侵的心态萌生之始。
上文节录自第142期《香港01》周报（2018年12月17日）《窥探隐世部落 考究文明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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