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荣武 天气“学”
擡头看天,似近还远。风雷雨电、阴晴圆缺;混沌抑或了然, 天象之变幻,神秘又浪漫,不少人为之著迷。可是年少的梁荣武,原来不算是天象“发烧友”,大学毕业后先后教书和在太空馆工作八年才“乱打乱撞”投身“测天”的行业,结果在天文台一做30 年,2011 年退休后,这名天文台前助理台长对“观天”的热爱程度不减,现时是城中活跃的气象教育家之一。
星宿下的芸芸众生,有人相信人定胜天,豪言要与天比高; 有人无语问苍天,接受天意安排。现年71 岁的梁荣武大半生“睇天做人”,从中学懂的, 是“不要跟个天去斗”,因为“你斗不过上天”。他认为,气候的不可控,犹如人生的祸福难料,正因如此,我们必须早作完善规划,未雨绸缪制定各个应变方案,将影响、损失减至最低。
天要下雨、风要起了,如何自处?曾经坐看几许风起云涌的“武哥”,与我们分享他的天气“学”。
睇天之路
《骏步人生》专访天文台前助理台长梁荣武,获安排在位于尖沙咀的天文台总部主大楼内进行。这幢建于1883年的法定古迹,属两层高的维多利亚式建筑,古色古香,配合四周绿意盎然的花圃,景致优美,摄制团队包括客席主持、马会公司事务执行总监谭志源,也为之雀跃不已。“武哥”荣休12年,大概相当于木星围绕太阳公转一圈所需的时间;他笑言,感觉恍如昨天。
访问那天,刚好遇上“招聘日”,访问场地毗邻的台长会议室,变身科学主任面试场,当中应该有人会成为武哥的小师弟师妹。“好多同事,天文台都是他们第一份也是唯一的工作,但我不是。” 1982年,30岁的他,做过五年中学教师,又曾在太空馆做过天象节目制作工作,兜兜转转,终于在天文台找到他的终身志业。然而,他笑指入行是“乱打乱撞”。
“乱打乱撞”投身天文台
武哥说,年少时自己不算是天气狂热份子,只是对自然现象的多变感到好奇,著眼点是趣味而不是科学。受到读物理学的哥哥影响,他入读中文大学时,也选修物理;自此,对自然现象理解增多、加深,感官提升了层次,大学更加入了天文学会,但当时并无想过日后会从事天气预测的工作。有了多年工作经验后,有次“机缘巧合,看招聘广告,见到天文台聘请科学主任,可以保送到英国接受培训,(有机会留学)觉得好吸引。”成功获聘,走上“测天”阶梯第一级。
在英国气象学院受训大半年,武哥说身边的学员都较他年轻,很多更是著名大学,如牛津、剑桥毕业的尖子,不过他认为香港学生的数理科很强,对比外国精英并不见输。
那些年通讯没有现时的方便,离家千里,女儿只两岁,牵肠挂肚,武哥一星期给家人写一封信,明白家书的“重量”;也试过农历新年间,为致电回家听一听妻女的声音,身处狭小的电话亭,与躲入内避雪的醉汉“共处一室”。
说到这里,他分享一则“新闻”:“(入职天文台后)我都有亲手推荐同事去英国培训,其中一位‘学生’,英国气象学院的校长报告内,形容该学生是他见过最出色的科学工作者。你猜那人是谁?正是现任天文台台长(陈栢纬)!”
入职科学主任 竞争激烈
天气现象变幻多端,令人著迷,梁荣武说不少年轻人对天文台工作感到兴趣,纷纷询问如何入行,但他坦言在本港气象专才不易为。先是入行竞争激烈,“一千人申请天文台科学主任,只请几人。”传统上,大学修读数学或物理科的机会较大,但近年社会重视科学数据,因此读电脑科学、资讯科技或电子工程等都有一定优势; 另外,读辐射核子科学等科目,也符合入职条件。另外,气象学在香港行头狭窄,不似在内地,因为天气变化及自然灾害风险较大,需要的专才较多,出路也较广阔。
天气先生
梁荣武1987 年被当时的天文台长点名出镜报道天气,成为第一代“天气先生”,向观众讲解气象知识。“八十年代,天文台是既神秘又冷冰冰的科学部门”。然而随著市民对天气现象认知的增长,对天文台的一些做法有意见,所以天文台希望透过专业人士的解说,拉近和市民的距离,也可当作公众教育的一部分。
“好似因为酷热天气,有市民行山遇险,有关气象的公众教育和资讯就益形重要。”他指科学解说,可让市民学懂如何应用数据,趋吉避凶,例如防范中暑。
在天文台工作30 年,坐看几许风云变幻,包括吹袭本港的多个超级台风,例如1983 年的超强台风“爱伦”和1999年的“约克”。“打风带来好多破坏,尤其雨水容易引致山泥倾泻,七十年代最难忘、1972年的‘六一八’雨灾, 半山旭龢大厦及秀茂坪木屋区相继榻楼,死了百几人,我当时有(中大)同学住半山,家中有人因此身故,他因为住在宿舍才避过一劫。”
巨风未酿巨灾 有其原因
他认为天文台应用科技预测台风近年已经大有进步。“30年间进步很大,特别强的台风,未入香港警戒范围天文台已出了警告,呼吁市民做好准备。”他说那些年并无电脑协助,除了应用过去台风移动的统计数字之外,亦依靠“外推”预测,但持续的线性推测未必准确,因台风会受到大气环流影响而改变方向,对比今日透过不同电脑模式的集成(综合)预测,准确度大大提升。
2018 年,在本港悬挂十号风球的超强台风“山竹”,风力令人记忆犹新,毁了六万棵树木,可幸并未造成重大的财产及人命伤亡, 梁荣武认为这得力于天文台的预早警告,还有是市民认知度提高早作防范,以及社会基础建设巩固等,也应记一功。
普及的气象教育很重要,就如2011 年日本福岛核辐射泄漏事故, 其时梁荣武官至助理台长,专责本港的辐射监测及评估。“从科学角度看,日本距离香港三千公里,(核辐射) 不会直接吹来本港,但市民很恐慌,市面出现‘盲抢盐’,这就需要用科学数据解说,平息恐慌。”当时天文台彻夜更新网页,实时报告辐射水平,希望用数字向市民派定心丸。
天气影响人类生活,打风期间全天候监察台风路径走向的天文台责任重大。回望过去, 梁荣武仍是一贯的举重若轻:“外面打大风, (天文台)预报中心反而风平浪静,连人的心情也很平静,原因我们有标准的作业程式, 台风期间也有增加人手,由专人监察雷达。”
人定胜天,是中国古代人的智慧, 是一种激励,但我认为千万不要迷信人定胜天。在天文台工作30年, 你和上天,是无得斗的。
未雨绸缪 不与天比高
天有不测之风云,但人生的变幻往往比天气更难预测,“睇天”逾40年的武哥分享他的一套“天文学”。“人定胜天,是中国古代人的智慧,是一种激励,但我认为千万不要迷信人定胜天。在天文台工作30 年,你和上天, 是无得斗的。”
他从来不与天比高,强调要未雨绸缪。“就算科技有多发达,对于天气我们也不能完全掌握形势。因此影响深远的事情,一定要制定预防方法去应对。气候变化,打风落雨可以死人,一定要很谨慎处理;人生也一样, 一些影响深远的决定,例如影响家人、大环境甚至前途的,就要加倍规划应对。”
他指天象是有秩序的混沌,“如果是完全的混沌就不用预测,但它是有秩序的,所以可以预测;但这个预测不能百份百准确,因为它是混沌的,所以只能尽做。”
“天文台的预测越来越好,但永远不可能去到百份之一百。其实科学都是这样,几百年前,牛顿定律被视为金科玉律,但一百年之后出现了爱因斯坦,情况又不同了。地球的前途也好,人类的命运也好,并不是你努力去做,有很多科技协助你,你就必定可以克服所有困难。最重要是防患未然。”
坐言起行
“二战期间,当时的天文台长不幸被日军捉去集中营,在这恶劣条件下他仍坚持测量天气,正是这份科学人的坚持,感染我要继续努力。”十多年前从助理台长职位退休,梁荣武的生活步伐没有停步。他重拾教鞭,在大学教授气候变化,又担任电视科普节目主持及出任本地注册慈善团体“绿惜地球”和“环护教育基金会”的董事会成员,致力回馈社会。“纯粹讲科学未必能感染别人,譬如少用胶袋大家都知,但如何令大家转化为行动,最是重要。”
“绿惜地球”年前获马会慈善信托基金捐助645万港元,开展“赛马会绿惜活动减废同行”计划,目的鼓励以环保方式举办及参与各项大型活动,包括提供“大型活动免费减废支援”。
武哥说:“顾名思义,‘惜’字代表珍惜,如马拉松赛事,机构一直鼓励跑手自己携带水樽,又安排回收大量用剩的纸杯、蕉皮,希望共建绿色盛事。”他本人也身体力行,一向少饮樽装水。
马会推动可持续发展
主持人谭志源向武哥提到,马会透过与大学及不同机构的合作,支持环保工作。
马会致力推动环境可持续发展,透过提升资源效益,改善营运表现,保持竞争力,达到可持续发展的目标;同时贯彻减少使用、重用及循环再造的原则,减少碳足迹及减废,为下一代建设更环保、更美好的香港。
谭志源口中马会与机构的合作项目,其实例子不少。中文大学获马会捐助,于2013年12月成立全球第一所,以气候变化为主题的博物馆“赛马会气候变化博物馆”,致力提升公众对气候变化的关注,启发生活态度和行为的转变,为香港以至国际社会应对气候变化作出贡献。梁荣武说,这类公众教育,对推动环保以至教育大众认识大自然帮助很大。
另外,马会早于2010年曾捐助推行“匡智赛马会玻璃樽回收计划”,九年内成功回收超过6,000吨被弃置的玻璃樽,经加工后制成环保砖;有关计划别具意义,促成环保署其后把它扩展至全港18区,将环保意识植根社群。
可持续发展必须持续推进,武哥承认,要令人人爱惜地球,仍有很长的路要努力。
地球的前途也好,人类的命运也好,并不是你努力去做,有很多科技协助你,你就必定可以克服所有困难。最重要是防患未然。
*资料提供 : 马会刊物 《骏步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