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评.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带笑的纯朴 含泪的邪恶

撰文: 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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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剧照,便被画风吸引。由柔和的色彩、到唯美的画面,《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乃一出纯朴的治愈电影;然而,随著故事发展,则愈是想治愈、就愈是感觉痛,电影绝对笑中有泪,泪都在心里淌。导演片渕须直不愧为宫崎骏爱徒,本片甚至青出于蓝,胜过师父近年好些作品。

《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剧照

《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日语《この世界の片隅に》,或译《这个世界的角落》)并不令人大笑大哭,也没甚么官能刺激,一切都是那么细腻,一切都是点到即止;当今世代,要找如斯拒不煽情、只求引起内心悲悯的电影,无疑不易。看过电影之后,难免会为故事中的人与事,叹息一句:何必如此?倘若真有时光倒流的话,这才真个必须重头来过!

另一超越时空的日本动画《你的名字》,人气绝对远胜《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单计票房收入便已超出10倍(这乃暂时数字。前者较后者早了2个半月在日本公映,也早了4个半月在香港公映)。不过,叫好与叫座或是永远敌人,《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非但被选为日本年度观众满意度第一动画,还在日本电影学院大奖赢得最佳动画,更是继《龙猫》之后第二套获日本《电影旬报》选为年度最佳电影的动画,迄今为止累积奖项多达26个之谱。

确然,《你的名字》有齐各项卖座元素,理所当然地超前领先《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惟论其他方面,后者到底未必输蚀;这或非大众口味之选,却必然是出成熟的、让人回甘(或回苦)的电影。

《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剧照

【编按:以下内容或含剧透,逃生门在此。】

《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虽是一套以爱情挂帅的电影,但毫无疑问,主轴其实围绕在“反战”二字。

必须一赞的是,反战电影往往煽情,但本片却刻意避免催泪。两个最佳例子,莫如主角铃的姪女晴美惨被炸死,电影选择以侧写交代而没血肉模糊、悲天悯人的画面,以及到了核爆一刻,亦仅用一个闪光镜头带过,不见甚么尸骸遍野、痛苦悲鸣的情景。然而,以上两例仅属个别例子,更加重要的,乃整出电影的主调气氛都是轻松的、详和的,由角色们的对白、到角色本身的设定皆然,正所谓笑中含泪,都冀透过治愈手法止住观众泪水。

铃的角色设定,正是电影最大关键。

本片可分两部份来讲:前半讲述铃作为初归新抱,后半则进入二战时期。当中,没有前半的纯朴铺排,就无后半的治愈效果。

铃是一个单纯的人,但凡遇到甚么不如意事,她便侧歪著头、无奈地一笑置之——如果说,胡杏儿的“囧”样是个经典,铃的歪头一笑亦是经典。此外,她还是一个乐天知命得不懂反抗的人,进入新嫁之家活像妹仔一般料理家务,包括照顾双腿不灵的家姑奶奶(即使后期铃失去右手),铃仿佛都没哼半句,一直皆默默耕耘,服膺于外在传统男权社会;就连自己本来心系男同学哲,也有重新作画的欲望,甚至出嫁以来从没踏出家门,她都顺应天命到失却自我,仿佛就是一个充满压抑的典型日本人。在前半部份,铃的这个印象已经深入人心。

《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剧照

此所以,到了后半部份,铃面对战事来临的态度亦很顺理成章,皆是无奈带笑地顺应著外在艰难与政权过错。电影从小处著眼描述战争之苦,尤其强调了料理食物一环,亦是一个避重就轻的减少催泪的安排。当时,人民生活绝对每下愈况,单是上一年的食物选择(如西瓜、鱼干等)已够令人回味。于物资短缺下,铃所获配给的食物愈来愈少,不得不陷入巧妇难为无米炊之窘,甚至竟然随街摘花摘草入馔造饭,她均一概逆来顺受;家人赞赏的话固然自得其乐,一旦家人唾弃也可招牌地歪头一笑。此外,市场上朱古力价格由低至高,在日本投降后还得由美国人施舍,铃同样欣然接受,没有抗拒美国货。于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动荡时代,电影重点以食物作出曲线描写,无疑既含蓄又贴地,这亦是电影见微知著的细腻之处。试问,如果我们切身处地活在那个时代,大家又能歪头一笑轻松面对?铃的存在,无疑发挥了很好治愈作用。

而且,铃的存在,也是电影最有力的反战呼吁!的确,为何要发动战争,去害苦如铃一般单纯、可爱、无辜、无罪的人民?单是故事中铃会否返回广岛,去挨那杖人所共知即将投下的核弹,便已令观众们甚为紧张肉紧。有些错误,尚可歪头一笑带过;但有些错误,恰如晴美之死,就连铃都无法接受、亦无法挽回,战争无疑属于此列。《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正是透过一个带笑的纯朴的人,去讲述一场带泪的邪恶的战争!对比效果是何等强烈!“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这番话,不单是铃对她丈夫周作所说的,以感激这位爱她的人;其实,电影也冀观众及当权者,用爱关切所有“世界角落的人”,倘能如此,每位蚁民定也由衷感激一句“谢谢你,去爱我这个在世界角落的人”!的确,这不单是日本人的电影,其余全人类同样适看,绝不应该轻言发动战争。

无可否认,未必所有日本人都如铃天真无邪,电影多少带点美化日本人之感。始终,当时不是每位日本人均反对战争,就似铃一般,她也因为日本战败而落泪痛哭--惟问题是,铃实也盼望和平,只是在政治宣传下(Propaganda)以为只有战胜才有和平,而不知一旦有了战争就没有和平!和平的果,才是包括铃在内全民真正盼望的;战争的因,注定不能导致和平。

何况,于此战争大环境下,所有人无可避免都被卷入漩涡。铃的人生,无疑是被动的;但主动如她的姑子径子,尽管很好规划人生,在故事前半部都气高趾扬,但当战争的大浪袭至,她的丈夫、她的店舖、以至她的女儿晴美,一切一切皆注定被吞噬淹没,任何人都无法再掌握自己命运。事实上,被侵略者固然不好过,但侵略人者同样不好过,特别是背后的一众人民。

《谢谢你,在世界角落中找到我》剧照

最后,补充几笔一些值得大家了解的与电影情节相关资料:

 Q:为何核爆之后,会有全身变黑的人?为何铃的妹妹澄,核爆后身体有异?

 A:广岛核爆后的即时死亡人数高达10万人,但因烧伤、辐射等间接原因在5年内死亡的人数则达20万人。身体变黑,乃受核爆的热灼伤所致,表皮全部碳化;皮肤变异,也是辐射影响所致。日本1989年的经典电影《黑雨》,正正讲述了核爆后遗症。所谓“黑雨”,就是核爆尘埃与空气水份凝结而成的放射性黑色液体,一旦进入身体例如饮用受“黑雨”污染河水,几日内便会死亡。

 Q:为何美国要投下核弹?

 A:时任美国总统杜鲁门解释,这为加速日本投降以避免美军伤亡,因为一旦要登陆日本发动全面地面战,日军必然顽拒到底,“神风敢死队”正是一个示范。

不过,史学普遍认为,核爆决定乃基于政治因素,美国希望抢于苏联之前接受日本投降,以免共产主义在日本植根。事实上,就在二战收局之际,资本主义与共产主义的冷战随即展开。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军分别向广岛和长崎投下核弹,日本天皇便于15日宣布投降,随后并于美国军舰上签署投降文件,让美国主导的盟军政府接掌日本军政大权;苏联正式向日本宣战,则是8月8日之事。

 Q:为何核爆选址广岛?又为何炸毁吴市?

 A:美国空袭日本,一般以军事及工业设施为目标。吴市作为一个军工地方,固然是空袭对象之一。正如电影反映,当时日本空军已无还击之力,只能挨著美军的狂轰滥炸,好像当年的东京大轰炸,便造成多近10万日本人死亡。

至于核爆选址广岛,理由则几与吴市相反,因为这是此前没有受过空袭的地方,美军希望拣选一块处女地来向日本展现核弹的惊人威力,以争取发挥最大的威慑投降心理压力。如前所述,就在核爆之后的一星期左右,日本便迅速投降了。

 Q:除了广岛和长崎之外,还有其他地方挨过核弹吗?

 A:广岛和长崎乃因军事理由挨了核弹,惟在冷战时期,美苏两国还进行了数以千次的核试,许多地方实也挨过核弹。

最佳例子,当数美军在太平洋群岛比坚尼环礁(Bikini Atoll)进行的大量核试,包括首试威力更加强大的氢弹。此后,该区已经永久不宜居住,连串核试释出大量放射物质,由土壤到海洋以至空气均受严重污染。当年,美国虽已疏散岛上住民,但却因没提供足够配套而为人诟病,仅仅把他们强迁至邻近荒岛,不单出现了严重的食物短缺问题,住民更相当程度地受到核试辐射影响。有阴谋论指,美国其实视岛民为核辐射的白老鼠实验品。

后来,美苏等联合签署《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禁止在地底以外地方进行核试,核试污染问题才算告一段落。

 Q:为何电影中周作被裁员了?

 A:日本投降之后,随即进入盟军统治时期,由美国主导控制著日本的军政大权。期后,盟军政府颁布了《日本国宪法》(亦即《和平宪法》),日本从此放弃了宣战权利和保有战争武力。所以,日本的陆军与海军都在盟国的要求下解散。

 Q:为何铃一家要用黑布盖灯?

 A:战争之时,为免灯光吸引敌军攻击,包括二战及日占时期的香港,入夜后也实行“灯火管制”。这亦解释了,电影中美军为何在轰炸前要投下照明弹。

到战争结束,铃一家及其余家家户户揭开黑布,也象征了卒之从战争中获得解放。

(文章纯属作者意见,不代表香港01立场。)